第80章 水压间的低语(1/2)

那颗小石子落入沙滤池中心黑洞后传来的、遥远而微弱的“嗒”声,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滤池底部凝固的空气。阿檐僵在原地,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缓慢爬升。那声音传来的深度,远远超出了物理结构的合理范围。这下面不是实土,是一个空腔,一个巨大的、被遗忘的空间。

老守闸人说底下有东西快醒了。癸七的仪器在这里指向疯狂。而现在,一颗石子落下去,仿佛叩响了某种沉睡之物的门扉。

他不能再待在这个暴露的滤池里。癸七随时可能出现。他想起刘师傅给的钥匙,以及那句含糊的提示——“能打开厂里所有不上锁的老门”。水厂深处,那些控制着水流命脉的、最古老的核心区域,或许藏着更直接的线索。

他手脚并用地爬出滤池,沿着红砖砌成的池壁边缘,向厂区更深处走去。这里的建筑更加老旧,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空气里弥漫着更浓重的铁锈和潮湿混凝土的气味。他避开偶尔走过的、穿着崭新工装的年轻工人,像一道灰色的影子,潜行在巨大水罐和管道的阴影里。

在一排粗大得需要两人合抱的、表面凝结着水珠的铸铁主管道后方,他找到了一扇低矮的、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铁门。门是厚重的钢板制成,漆皮掉光,边缘锈蚀得厉害,但门锁却是一种老式的、结构复杂的黄铜弹子锁。他掏出那把磨得发亮的钥匙,试探着插入。钥匙与锁芯摩擦,发出干涩的声音,但最终,“咔哒”一声,锁舌弹开了。

他用力推开铁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一股混合着冰冷水汽、机油和浓重铁锈味的空气扑面而来。门后,是一段向下的、狭窄的混凝土阶梯,光线昏暗,只有深处隐约透出一点昏黄的光晕。

他侧身挤了进去,反手轻轻带上门,将外面的天光和水厂机器的轰鸣隔绝开来。

阶梯向下延伸了大约两层楼的高度,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这里就是老水厂的心脏——水压控制间。

巨大的轰鸣声瞬间包裹了他。那不是外面机器那种分散的噪音,而是源自空间内部、无处不在的、低沉而持续的嗡鸣。声音来自四周墙壁上密布的、比外面主管道更粗壮的铸铁管道,它们像一群沉睡的巨蟒,盘踞在昏暗的光线里,管壁随着内部水流的冲击微微震颤着。

然而,奇怪的是,这巨大的轰鸣声并没有让阿檐感到往常那种被凡尘噪音干扰的头痛和烦躁。相反,一种奇异的、近乎绝对的寂静感,笼罩了他。

这轰鸣声太巨大、太单一、太持续了。它形成了一种强大的、均匀的声场,像一堵厚厚的音墙,反而将世界上所有其他细微的声响——风声、远处的车声、甚至他自己的心跳声——都彻底吞噬、屏蔽掉了。他仿佛置身于一个由纯粹水流力量构成的隔音茧房之中。

他站在阶梯底部,适应着这诡异的静默轰鸣。空气冰冷潮湿,呼吸间带着金属的腥甜味。昏黄的灯光来自高处几个镶嵌在混凝土顶棚上的、罩着铁丝网的防爆灯,光线勉强照亮了房间中央一片区域。脚下是潮湿的、打磨得有些光滑的水泥地,缝隙里长着深绿色的苔藓。

房间中央,是几个巨大的、布满红色手轮和压力仪表的控制阀组,像某种工业时代的祭坛。仪表的玻璃罩后面,指针微微颤抖,指向一些模糊的刻度。

阿檐缓缓走向最近的一根巨大管道。管道表面冰冷刺骨,凝结着一层细密的水珠。他犹豫了一下,将手掌轻轻贴了上去。

瞬间,一种清晰的、有节奏的震颤,透过冰冷的金属,传到了他的掌心。

不是杂乱无章的震动。是一种稳定的、沉重的……搏动。

咚……咚……咚……

缓慢,有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仿佛他手心下按着的,不是输水的钢管,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沉睡在地底深处的心脏。这搏动与周围轰鸣的水声节奏并不完全同步,它更慢,更沉,仿佛来自更深的地方。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