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半块芝麻糖的友谊(2/2)

每念到一个音节,他就在图案的某个特定节点,用力画上一个粗重的红点,或者一个小小的叉。

图案完成。那是一个覆盖了不小地面的、由扭曲河流状线条和节点标记构成的、简陋却意图明确的地图。

铜铃儿扔掉粉笔头,拍了拍手上的红粉灰,然后看向阿檐,又指了指地上的“地图”,最后目光渴望地投向那包芝麻糖。

游戏规则不言而喻。

阿檐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仔细地看着地上的图案,努力记住每一个节点和线条的走向。

铜铃儿咧开一个沾满芝麻渣的、算不上笑容的表情,然后他跳了起来。

他的动作并不像普通孩子玩跳房子那样轻快雀跃,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沉重感和仪式感。他精确地沿着那些扭曲的线条跳跃,避开代表“水流”的区域,每一次都精准地落在那些他标记了红点或叉号的“节点”上。

每当他落在一个“节点”上时,他就会停顿一下,仿佛在感受什么,然后用那种空洞的回响嗓音,再次念出那个节点对应的音节:“淤……塞……”或者“堵……死……”。

而更让阿檐脊背发凉的是,每当铜铃儿的脚底接触到那些标记点时,地上原本清晰的粉笔线条,其颜色会瞬间变得黯淡几分,边缘会变得模糊,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沾满灰尘的脚,在那瞬间蹭过了一样。

这不是游戏。这是一种感应,一种标示。这个被称为“铜铃儿”的孩子,正在用他独特的方式,将他所“听”到的、地脉之下的淤塞与死寂之点,一一指给阿檐看!

阿檐看得手心冰凉,那包芝麻糖在他手中仿佛重若千钧。

铜铃儿跳完了最后一个点,念出“静……了……”,然后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转过头,静静地看着阿檐,伸出了手。

阿檐立刻将整包芝麻糖都递了过去。

孩子接过糖包,紧紧抱在怀里,脸上露出一种近乎麻木的满足感。他不再看阿檐,而是转身走回桥墩阴影里,蜷缩下去,开始专心致志地对付他的糖,仿佛刚才那场耗费心神的“游戏”从未发生过。

阿檐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地上那幅正在被微风逐渐吹散模糊的红色“地图”,将那些节点的位置和对应的音节,死死刻进脑海里。

“淤……塞……”

“堵……死……”

“闷……住……”

“静……了……”

这些音节,与他之前感知到的一切——地底的嗡鸣、灰色的丝线、被遗忘的愤怒——完美地契合在一起。

他或许……终于得到了一张通往深渊的路线图。

就在这时,正在埋头啃糖的铜铃儿,动作忽然停顿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沾满糖渣的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种近乎恐惧的表情——不再是空洞,而是清晰的、孩童式的害怕。

他毫无征兆地将怀里那包还没吃完的芝麻糖用力扔开,糖块撒了一地。

然后他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并非指向地上的图案,而是指向远处城市某个模糊的轮廓。他的嘴唇哆嗦着,用极低极低、几乎被风吹散的声音,颤抖着说:

“……别……吵……”

“……它……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