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河觋(1/2)

民国二十八年,夏,太行山连下七天暴雨。

我们村夹在两山之间,地势低洼,平日里村前那条河总是温顺地流淌,可那几日却成了咆哮的凶兽。我那时才八岁,躲在阁楼上,听着雨点砸在瓦片上如同千军万马奔腾。

“水生,莫怕。”娘搂着我,她的手心却全是冷汗。

第七日夜里,河水终于冲破堤岸,浑浊的黄水裹挟着泥沙和家具牲畜的尸体,涌进了我们家一楼。爹和大哥急忙把粮食往阁楼上搬,娘则对着祖宗牌位不停磕头。

水越涨越高,透过楼板的缝隙,我看见水里漂浮着邻居家那只总爱追着我的大黄狗,肚子胀得滚圆,眼睛睁得老大。我吓得缩回娘怀里,再不敢往下看。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奇异的歌声,凄厉又婉转,不像是人嗓能发出的调子。

“河觋来了...”娘的脸色霎时白了,“他来收人了。”

河觋是村里的传说,老人们说他是河神的使者,每逢大水便会现身,唱着歌引领亡魂归水。爹骂这是无稽之谈,可此刻他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歌声越来越近,我忍不住从阁楼的小窗望出去。只见浑浊的水面上,飘着一叶扁舟,船上立着个披蓑衣戴斗笠的身影,看不清面目。他手中提着一盏幽绿的灯笼,那光竟不散不灭,照得周围水面泛着诡异的色泽。

更可怕的是,船周围的水里浮着数十具尸体,它们仿佛被什么牵引着,随着小舟缓缓向前漂去。

“闭眼!水生!”爹厉声喝道,一把将我拉离窗口。

那夜无人入睡。河觋的歌声在村里回荡了整晚,每次靠近哪户人家,那家就会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意味着又有人被水带走了。

天亮时,雨终于小了,水也开始退去。我们小心翼翼地爬下阁楼,只见屋里积了厚厚一层淤泥,家具东倒西歪,散发着鱼腥和腐烂的气味。

村中惨不忍睹。许多房屋彻底倒塌,树上挂着水草和衣物,到处是牲畜的尸体。

但最让人心惊的是,村里少了二十三人。

王婶整天坐在门口,呼唤着她那才三岁的双胞胎。李叔发疯似的在泥浆里挖掘,说他听见儿子在下面叫他。我最好的伙伴石头的家被泥石流彻底掩埋,再也找不到踪影。

爹和大哥跟着村里的男人们组织起来,清理道路,掩埋牲畜,分发所剩无几的粮食。娘则与其他妇女一起照顾伤员,煮些稀粥分给大家。

第三天黄昏,我在帮娘分发粥饭时,忽然看见远处河面上又出现了那盏幽绿的灯笼。

“娘!看!”我吓得粥勺都掉在了地上。

大人们顺着我指的方向望去,顿时鸦雀无声。

河觋的小舟静静地停在河中央,不再移动。那诡异的歌声已经停止,只有灯笼依然散发着幽光。

“他为什么不走了?”李叔突然嘶吼道,“是不是还有人要死?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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