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锚点人形四（1/2）

札幌中央医院的急诊室灯火通明，救护车的红灯在雪夜中格外刺眼。高桥抱着不断抽搐的美咲冲进大门，立刻被医护人员围住。

14岁女性，疑似寄生虫感染，有癫痫症状！高桥喊道，小心地避开美咲那些变得异常锋利的指甲。她的皮肤下仍有东西在蠕动，像一条盘踞在肌肉与骨骼之间的蛇。

护士们迅速将美咲放在推床上，一位戴眼镜的男医生检查了她的瞳孔——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现在完全变成了浑浊的灰白色，瞳孔分裂成两个细长的黑缝。

立即送ct室，医生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冷光遮住了他的眼神，准备隔离病房，这可能是某种人畜共患病。

高桥想跟上去，却被佐藤拉住：前辈，我们需要谈谈。警署那边...

现在不行！高桥甩开他的手，那个女孩需要我！

佐藤的脸色异常苍白：你不明白...警视厅已经成立了特别调查组。所有接触过那些的人都被集中隔离了。如果我们现在不走...

高桥这才注意到医院大厅的异常——虽然人来人往，但所有医护人员的动作都太过同步，像是被同一根线操纵的木偶。更可怕的是，墙上的电子钟全部停在了11:11，正是七年前校车失踪的时间。

该死...高桥压低声音，医院已经被渗透了。

佐藤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整个札幌可能都已经...特别调查组的人说，从三天前开始，全市的镜子销量突然暴增，尤其是大型穿衣镜...

ct室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高桥和佐藤冲向声源，却在拐角处被两个保安拦住——如果那还能称之为保安的话。他们的制服下露出灰白的皮肤，脖子像橡皮一样拉长，在肩膀上诡异地扭动着。

请...出示...探视证...其中一个发出机械般的声音。

佐藤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枪：让开！

保安的头颅突然向后仰去，嘴巴像蛇一样张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尖牙。高桥看到他们的影子在墙上分裂成无数细长的触手，向他们扑来。

枪声在走廊里回荡。保安的身体像装满液体的气球一样爆开，喷出的却不是血，而是一种黑色粘稠的物质，散发着腐肉和硫磺的混合气味。

佐藤拽着高桥跨过那些仍在蠕动的黑色物质，我怀疑普通武器杀不死它们！

ct室的门大开着，里面一片狼藉。机器屏幕全部碎裂，地上散落着玻璃碎片和...指甲。人类的指甲，至少有几十个人的量，被整齐地排列成某种符号。

美咲不见了。

高桥的声音嘶哑，分头找！

他沿着走廊狂奔，每个病房的门都大开着，里面的病人全部面朝墙壁躺着，姿势整齐得令人毛骨悚然。高桥推开一扇扇门，终于在尽头的处置室找到了美咲。

女孩被绑在手术台上，三个穿着白大褂的围着她。他们的手术器械不是金属的，而是一种半透明的骨质工具，尖端滴着黑色液体。美咲的校服被剪开，露出苍白的腹部——皮肤上布满了细小的凸起，像是有无数虫子在下面爬行。

住手！高桥冲进去，撞翻了器械台。

三个同时转过头——他们没有眼睛，本该是眼窝的位置只有平滑的灰白皮肤。其中一位的嘴巴像拉链一样从中间分开，露出里面另一张人脸——是高桥在警局见过的年轻法医。

高桥...警官...法医的脸在怪物口中蠕动，她已经是...孵化器了...很快...更多...

高桥抄起一把手术刀刺向那怪物的脖子。黑色的黏液喷溅出来，落在他的手上，立刻灼烧出几道红痕。怪物发出高频尖叫，另外两个的身体开始像蜡一样融化，露出里面更多纠缠在一起的人体部件。

美咲突然从手术台上坐起来，她的腹部裂开了一条缝——不是伤口，而是一个完美的、无血的开口，像某种生物的口器。从里面伸出十几条细长的白色触须，精准地刺入三个怪物的身体。

令人毛骨悚然的吮吸声充满了房间。怪物的身体迅速干瘪下去，而美咲腹部的触须则变得饱满发亮。当最后一个怪物变成空皮囊倒下时，触须缩回了美咲体内，腹部的裂缝像拉链一样合拢，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高桥...先生...美咲的声音恢复了正常，眼睛也变回了灰蓝色，对不起...我控制不住它...它饿了...

高桥颤抖着解开她手腕上的束缚带：那是什么东西？

共生体。美咲虚弱地坐起来，里世界给每个长期居民的...保证我们即使逃出来也会回去...或者成为新的入口。

走廊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佐藤的喊叫。高桥扶起美咲，从后门溜出处置室，拐进一条标有放射科-闲人免进的走廊。

我们需要离开医院，高桥说，佐藤说特别调查组正在...

特别调查组不存在，美咲打断他，或者更准确地说，特别调查组从一开始就是里世界的一部分。她指向窗外，

高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医院停车场停着几辆黑色厢型车，车旁站着十几个穿防化服的人。但当其中一人转身时，高桥看到防化服的面罩下是一张灰白的、没有五官的脸。

它们在学习模仿人类的组织行为，美咲的声音冷静得可怕，警察局、医院、政府机构...它们先渗透这些地方，因为灾难发生时人们会本能地向这些系统寻求帮助。

高桥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墙壁。他的手掌传来刺痛——之前被怪物体液灼伤的地方开始渗出淡黄色的液体，伤口周围的皮肤下出现了细小的黑点，像是...孢子。

你也被标记了，美咲悲伤地说，但还不算太晚。我们可以...

她的声音突然中断，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高桥抓住她的肩膀，发现女孩的皮肤烫得吓人。更可怕的是，她的左眼瞳孔又开始了分裂，变成三个细小的黑点。

药...书包...内侧口袋...美咲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高桥急忙翻找那个脏兮兮的帆布书包。在内侧暗袋里，他找到一小瓶黑色药丸和一张折叠的纸条。药丸散发着刺鼻的铁锈味，美咲颤抖着吞下两颗，症状很快缓解了一些。

盐和铁粉，她喘着气解释，加上...一些别的成分。能暂时抑制共生体的活动。

高桥展开那张纸条，上面是一个手绘的札幌地图，标注了七个红点，连起来像一个扭曲的星形。最中央的红点正是七年前校车失踪的新幌隧道。

这是...

锚点，美咲说，里世界在现实世界的固定点。七个锚点形成一个捕食网络，中央的隧道是主入口。她突然抓住高桥的手，它们需要活体锚点...这就是为什么选中了你。

高桥想起那些利用他记忆的幻觉：因为我的...记忆？

美咲点头：里世界吞噬记忆作为养料，但只有特定类型的大脑能成为长期锚点。你有一种罕见的神经元排列方式...完美记忆者，对吗？从小到大的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

高桥后背发凉。他确实拥有近乎完美的情景记忆，连童年最琐碎的细节都能准确回忆。这个本该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你怎么会知道？

美咲的左眼又开始变色：因为我在里世界见过上百个你...不同时间被抓进去的你。有些已经完全同化，有些还在抵抗...但它们最终都会成功。时间在那里...不是线性的。

高桥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儿子 来电，但信号格是空的。他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键但没有说话。

爸爸？翔太的声音带着哭腔，有个姐姐来家里了...她说你让她来接我。她叫美咲，但是...

高桥猛地看向身边的美咲，女孩正痛苦地蜷缩着，显然不可能同时在东京出现。

翔太！听爸爸说！不要相信任何——

电话那头突然变成一阵诡异的笑声，然后是一个成年男性的声音：高桥警官，你儿子很可爱...特别是眼睛，和妈妈一模一样。想要他安全，就带着那个叛徒来新幌隧道。午夜之前...否则我们就需要新的锚点了。

通话切断。高桥绝望地回拨，但只听到忙音。他转向美咲，却发现女孩正用ct室的玻璃碎片在地板上拼凑着什么——一个精确的经纬度坐标。

这是...

你儿子不在东京，美咲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他被关在里世界的夹层空间...这是坐标。但高桥先生，这是个陷阱。它们真正想要的是——

医院的广播系统突然启动，播放起一段扭曲变调的儿歌：笼中鸟，笼中鸟，何时才能出来呢...

美咲的脸色大变：它们发动总攻了！快走！

他们刚跑到楼梯口，整栋医院的灯光同时熄灭，只有紧急出口的绿灯提供微弱照明。下方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湿润的蠕动声。高桥从楼梯缝隙看去，只见无数苍白的手臂正从每一层的墙壁中伸出，像某种可怕的藤蔓植物一样蔓延。

上楼！美咲拽着他向天台方向跑去，医院天台有直升机停机坪！

爬到五楼时，高桥开始感到呼吸困难。手掌的伤口已经扩散到整个前臂，皮肤下的黑点连成了线，像是某种根系在血管中生长。更可怕的是，他开始遗忘一些基本信息——自家门牌号、翔太的生日、甚至警署的无线电代码。

记忆流失...美咲担忧地看着他，共生体在吃掉你的神经元突触。

通往天台的门被锁住了。高桥用肩膀撞了几下没撞开，反而因为突然的眩晕跪倒在地。他的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黑点，那些黑点逐渐扩大，形成一个个微小的...镜子。每个微型镜面中都映出一张扭曲的人脸，向他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高桥先生！坚持住！美咲拍打着他的脸，听我说，它们想把你变成活体锚点，这样即使关闭所有物理入口，里世界也能通过你的记忆保持连接！

高桥艰难地聚焦视线：怎么...阻止...

两种方法，美咲的声音忽远忽近，摧毁所有共生体...或者摧毁锚点本身。

她没说完第三种可能——高桥知道那是什么。死亡。彻底消灭宿主，连接就会断裂。

楼下传来的声音越来越近。美咲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暗红色的液体——和之前腐蚀门锁的混合物一样。

退后！她将液体泼向门锁。金属发出嘶嘶的腐蚀声，门锁很快化为一滩冒着泡的黏液。

天台的寒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高桥踉跄着跟美咲跑到停机坪边缘，绝望地发现下面已经变成了一片噩梦般的景象——

整个札幌市的灯光正在一片接一片地熄灭，而每熄灭一片区域，就有无数苍白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像潮水一样涌向还亮着灯的地方。最可怕的是，这些身影正在融合，形成几个巨大的、不定形的团块，缓慢但不可阻挡地向市中心移动。

它们要建立巨型节点...美咲的声音充满恐惧，就在市中心...地下铁大通站...那里有全市最大的镜面装饰...

高桥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视频通话请求，来源显示。他颤抖着按下接听键，屏幕上出现了翔太的脸——男孩被关在一个满是镜子的房间里，每个镜面中都站着一个灰白的影子，缓缓向他靠近。

爸爸...翔太抽泣着，救救我...

画面突然切换，显示出新幌隧道的入口。隧道口站着十几个身影，全都穿着北星中学的校服，面容模糊不清。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性，脖子异常地长——中村老师。

午夜之前...画面中的中村开口，声音像许多人的合声，带叛徒来...否则孩子会成为新锚点...

视频切断。高桥看向手表——11:15pm。距离午夜还有45分钟。

美咲突然抓住他的手臂：高桥先生，你的记忆...关于七年前校车失踪案，你还记得多少？

高桥努力集中精神：基本案情...1980年11月11日，北星中学1年b班28人乘坐校车...经过新幌隧道时消失...

美咲摇头，我是问你的个人记忆。那天你在哪里？做了什么？

高桥愣住了。奇怪的是，这段记忆异常模糊。1980年他应该还在上大学，但具体那天...

我想不起来...

美咲的表情变得复杂：因为那天你也在场，高桥先生。你是实习教师...跟车的那位大学生。你是第29个失踪者...只是不记得了。

高桥如遭雷击。一些碎片般的记忆突然浮现——校车上坐在最后一排的男生们吵闹...窗外飘着小雪...隧道入口处站着一个人影...然后...

不对，他按住太阳穴，我今年42岁，1980年我才...

时间在里世界是混乱的，美咲轻声说，你可能在里面度过了几十年，但现实世界只过了几年...它们会修改你的记忆，让你以为自己是后来才被卷进来的。

高桥的头痛欲裂。越来越多的记忆碎片涌现，但全都支离破碎，无法拼凑。他隐约记得一个没有镜子的房间...一本写满名字的笔记本...还有痛苦，难以形容的痛苦...

这就是为什么它们特别想要你，美咲说，曾经逃出来过的锚点...比新培养的强十倍。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高桥抬头，看到两架军用直升机正朝医院飞来，机翼下的探照灯像利剑一样刺破夜空。

自卫队？他喃喃道。

美咲的脸色却更加凝重：不...看它们的影子。

高桥眯起眼睛——在探照灯照射下，直升机投在地面上的影子不是飞行器的形状，而是某种巨大的、多肢生物的轮廓，像蜘蛛又像章鱼。

伪装，美咲拉着他躲到通风管道后面，里世界已经渗透到这种程度了...

直升机在停机坪上空盘旋，抛下几条绳索。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速降下来，但他们的动作太过流畅，像是没有骨骼的软体动物。更可怕的是，当他们转身时，高桥看到防毒面具下不是人脸，而是一团不断变化的灰白物质。

我们得离开医院，美咲低声说，趁它们还在搜索...

高桥看向自己的手臂——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肩膀，记忆流失的速度更快了。他几乎想不起翔太母亲的样子，甚至自己的警号也记不全了。

新幌隧道，他艰难地说，必须去那里...救翔太...

美咲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一条路...但高桥先生，你必须做好心理准备。隧道里面的东西...比你见过的任何恐怖都要可怕千倍。

他们悄悄从维修梯爬下，避开那些正在逐层搜索的。医院一层的惨状让高桥胃部抽搐——墙壁上布满了手印和抓痕，地上散落着被撕碎的制服和...人体组织。所有反光表面都被某种黑色物质覆盖，像是干涸的血但又太过粘稠。

从侧门溜出医院时，高桥回头看了一眼。在四楼的一个窗口，十几个穿着病号服的人静静地站着，面朝窗外。当闪电划过夜空时，他清楚地看到——那些人没有脸，只有平滑的灰白皮肤，和三个排列成三角形的黑点，像是眼睛...

雪下得更大了。美咲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指南针，但指针疯狂旋转，无法指向固定方向。

磁场混乱，她收起指南针，我们只能凭记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