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第六病栋的瘦长人影三(1/2)

第六精神病院的大门像腐烂的牙龈般敞开着。

我攥着青铜齿轮冲进十一月凛冽的空气中,却发现莫斯科的街道比疯人院更令人窒息。天空呈现淤血般的紫红色,雪花悬浮在半空不再坠落。街角的列宁雕像正在融化,青铜面容扭曲成痛苦的表情,而排队买面包的市民们对此视若无睹。

同志,您需要帮助吗?一个戴红袖章的老妇人拦住我,她的眼球在眼眶里顺时针旋转,您看起来......不正常。

我低头看自己:病号服上沾满橙色黏液,赤脚上缠绕着几根黑色丝状物——它们正试图钻入我的脚趾甲缝。远处克里姆林宫的红星闪烁着不祥的绿光,某种巨大的、节肢动物般的阴影在云层后蠕动。

402研究所在哪?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

老妇人突然僵住,她的下颌骨脱落下来,露出里面精密的齿轮结构。沿着地铁二号线,机械合成的声线从她喉咙里传出,走到听不到广播的地方。说完这句话,她的头颅像发条玩具般转了三圈,然后爆出一团荧光蓝的烟雾。

地铁通道里贴满了相同的宣传画:笑容灿烂的工人站在麦田里,标语写着1983年丰收年!,但所有人物都没有影子。当我踩在自动扶梯上时,橡胶扶手突然变成某种潮湿的肉质,阶梯上渗出暗红色液体。

隧道深处传来地铁进站的轰鸣,但驶来的是一列没有驾驶室的空车。车厢玻璃上布满手印,每个手印都有六根手指。我选择步行,沿着铁轨走向地图上不存在的区域。隧道墙壁逐渐变成有机组织,每隔几米就镶嵌着个培养舱,里面漂浮着穿不同年代服装的——少先队服的我,芭蕾舞学院的我,还有脖颈被接上金属管的我。

他们拿你做种子。隧道突然响起格里戈里耶维奇的声音,回声来自四面八方,从你七岁第一次看见它们开始。

记忆的闸门被撞开。1971年冬天,父亲带我去过的那个地下设施,白色房间里的其实是最初的维度通道。我跳的《胡桃夹子》选段,那些舞步是某种空间坐标......父亲抱着惊恐的我,对穿防化服的人大喊:她能看到就意味能被反向追踪!

隧道尽头被混凝土封死,墙上用油漆画着个歪斜的箭头,下方潦草地写着:科兹洛夫知道代价。我用青铜齿轮刮擦墙面,混凝土如腐肉般剥落,露出后面的电梯井。电梯按钮没有b3,但在按下b2时,齿轮突然变得滚烫,电梯开始不受控制地下坠。

失重感持续了整整一分钟。当门开时,腐坏的向日葵气味浓得令人作呕。

402研究所的主实验厅像个被遗忘的战场。碎裂的培养舱里蜷缩着人形生物,他们的脊椎延伸出电缆般的神经束,在天花板上结成蛛网状结构。中央控制台上方悬浮着个三维投影——第六精神病院的立体模型,每个病房里都有一团黑色人影在吮吸床上病人的头部。

柳德米拉。

瘦长人影从投影中走出来,这次他穿着父亲的军礼服。他的面部雾气凝结成清晰的面容,连左眉上的疤痕都一模一样。但当他微笑时,嘴角裂到了耳根,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尖牙。

你母亲也参与过早期实验。他用父亲的声音说,同时控制台的屏幕自动亮起,显示出一段模糊的录像:孕妇躺在手术台上,腹部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游动,所以他们选择你当受体不是偶然。

录像突然切换:五岁的我在白色房间里跳舞,而镜子里的却静止不动,直到舞步结束时,镜中突然伸出六条手臂。

芭蕾是种精妙的仪式。瘦长人影——或者说穿着人皮的什么东西——绕着控制台走动,他的脚步声像湿木头断裂,特定的角度,特定的旋转......能打开特定的门。

控制台突然全部亮起,显示着数百个监控画面。我看到格里戈里耶维奇在某个地下室里疯狂地往自己脊椎注射某种黑色物质;看到第六病栋的病人像牵线木偶般同步舞蹈;看到红场上的人群突然同时仰头,他们的眼球变成相同的机械红点。

1983年11月7日,伟大十月革命纪念日。瘦长人影展开手臂,他的制服背后裂开,伸出更多类似昆虫附肢的东西,多么完美的日期,让两个维度永远重合。

我后退时撞到了某个装置,那是个由人骨和黄铜组成的复杂机械,中央有个齿轮形状的凹槽。父亲的声音突然在我脑中炸响:记住第五个舞步的旋转方向!

瘦长人影的动作突然变得急促:你以为你父亲是英雄?他的身体开始分裂,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闪烁,是他提议用古拉格囚犯做宿主!当第一个采集者成形时,他跪下来称它为!

分裂的影像中闪过真实片段:父亲站在矿井前,身后卫兵押送着戴镣铐的囚犯;父亲在实验室日志上签字,日志标题是《Пocox Бepe3Ы:意识采集协议》;父亲抱着七岁的我冲向紧急出口,而镜子里的正把手臂伸向现实世界......

他最后想救的只有你。瘦长人影重新凝聚成形,现在他变成了少年版的我自己,穿着《天鹅湖》的演出服,就像现在你也只想救自己。

少年版的突然抽搐起来,皮肤下浮现黑色血管。监控屏幕同时显示全苏联各大精神病院的画面——每个医院的天花板都垂下无数手臂,病人们在同步尖叫。

时间到了。瘦长人影恢复成最初的黑西装形态,雾状面部浮现出格里戈里耶维奇的特征,要么加入进化,要么像你父亲一样变成燃料。

我扑向那个骨制装置,将青铜齿轮按进凹槽。整个研究所剧烈震动,控制台的屏幕一个接一个爆炸。瘦长人影发出高频尖叫,他的身体像被无形的手撕扯般扭曲变形。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变成数百人的合唱,这个装置不是关闭通道的——是维持通道的!

地板上浮现出发光的芭蕾舞站位标记。我站上第一个点位时,装置发出深沉的共鸣声。第二个旋转动作,瘦长人影的一只手臂断裂,落地变成飞灰。当完成第五个复合旋转时,整个实验厅的灯光变成暗红色,墙壁变得透明,露出外面无尽的虚空。

虚空中有东西在移动。

那东西让我的大脑拒绝理解它的形态。它由无数手臂、眼球和芭蕾舞鞋组成,每个组成部分都是不同时期的。它穿过透明墙壁向我伸出手——那手上戴着父亲的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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