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纸人怨一(1/2)
民国十二年,天津卫外三十里的柳树屯。
我,陈小满,十六岁,在金三爷的纸扎铺子里当学徒已经两年了。纸扎这行当,说好听点是送亡人上路的手艺,说难听点就是赚死人钱的营生。金三爷常说,我们这行当,三分靠手艺,七分靠胆量。
那是个阴雨绵绵的傍晚,秋雨淅淅沥沥地打在纸扎铺的茅草屋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我正蹲在铺子后头糊一个纸马架子,金三爷在前头拨弄着算盘珠子,嘴里叼着他那根永远也点不着的旱烟杆。
小满,把前日里糊的那对童男童女搬出来,明儿个李财主家出殡要用。金三爷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应了一声,正要起身,铺子的门帘突然被掀开了。一阵阴冷的风夹着雨丝卷了进来,吹得铺子里挂着的纸人纸马哗啦啦作响。
站在门口的是个我从没见过的人。一身黑衣,佝偻着背,脸上皱纹深得像是刀刻出来的。最让我心里发毛的是他的眼睛——浑浊得像是蒙了一层灰,却又亮得吓人,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金三爷在吗?那人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金三爷这才抬起头,眯起眼睛打量来人:老朽便是。客官有何贵干?
黑衣人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放在柜台上。布包散开,露出几块银元,在油灯下泛着冷光。
我家老爷要订个纸人,女式的,真人大小。黑衣人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相片,照着这个模样做。
我凑过去看,相片上是个年轻女子,鹅蛋脸,柳叶眉,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但不知为何,那笑容让我后脊梁一阵发凉。
金三爷拿起相片端详片刻,眉头皱了起来:客官,这纸人...有何特殊要求?
明晚子时前必须做好。黑衣人盯着金三爷,那双浑浊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瘆人,还有,要用朱砂点睛。
我心头一跳。纸扎行当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纸人可以画眼,但不能点瞳。老人们说,点了瞳的纸人,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金三爷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放下旱烟杆:客官,这不合规矩...
再加五块大洋。黑衣人打断他,又排出五枚银元。
金三爷沉默了。五块大洋,够我们师徒俩吃半年的。最终,他点了点头:明晚子时来取。
黑衣人没再多说,转身消失在雨幕中,就像他来时一样突然。
师父...我忍不住开口。
别多问。金三爷打断我,把银元收进袖袋,今晚别睡了,赶工。
那一夜,雨一直没停。我们师徒俩在油灯下忙活,扎骨架、糊纸、上色。金三爷亲自操刀画脸,我则负责做衣裳。相片上的女子穿的是件藕荷色旗袍,我特意选了相近颜色的彩纸。
奇怪的是,每当我抬头看那相片,总觉得相片里女子的眼神在跟着我移动。有几次,我甚至觉得她的嘴角比之前翘得更高了...
别老盯着看。金三爷突然说,把我吓了一跳,专心干活。
到了后半夜,纸人基本成型了。真人大小,立在铺子中央,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就差最后一步——点睛。
金三爷取出珍藏的朱砂,用毛笔蘸了,悬在纸人眼睛上方,迟迟不下笔。
师父?我小声唤他。
金三爷深吸一口气,终于落笔。朱砂点在纸人眼眶中的一瞬间,我仿佛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叹息,从纸人方向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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