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黄河浮棺四(1/2)

满月前的最后三天,我几乎没合过眼。每次闭上眼睛,就会梦见自己站在齐腰深的黄河水里,一个穿红嫁衣的身影缓缓向我走来,湿漉漉的头发下露出一张被水泡得肿胀发白的脸。

王奶奶的小屋成了我的避难所。她在屋里挂满了符咒,点燃了七七四十九盏油灯,说是能暂时阻挡黄河娘娘的怨气。

听着,水生,第四天清晨,王奶奶用她枯枝般的手指紧紧抓住我的手腕,那里紫色的手印已经蔓延到了小臂,你爷爷用自己换了你三天时间,我们不能浪费。

她从炕底下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打开后里面是一套奇怪的物件:几束用红绳捆着的头发、一件破旧的红肚兜、一把生锈的剪刀,还有一本发黄的小册子。

三十年前...王奶奶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那个女人不是买来的,是我妹妹。

我震惊地看着王奶奶,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们流下来。

那年黄河决堤,死了不少人。村里请来的风水先生说,必须给河伯娶亲才能平息水患。王奶奶的手抚过那件红肚兜,我妹妹...她从小就有疯病,村里人说疯子最适合当祭品,因为魂魄不全,不会记仇...

窗外的天色突然暗了下来,远处传来黄河波涛拍岸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急促,像是在愤怒地抗议着这段回忆。

你爷爷和其他几个后生,他们...他们把我妹妹绑在石磨上,沉进了黄河最深的地方。王奶奶终于哭了出来,泪水在她皱纹纵横的脸上蜿蜒,但她记住了,全都记住了...

一阵刺骨的寒风突然从门缝钻进来,吹灭了屋里大半的油灯。王奶奶慌忙点燃新的,但那些火焰都变成了诡异的蓝色,照得屋内如同水下世界。

她恨我们所有人,王奶奶擦了擦眼泪,特别是你爷爷,因为...因为最后是他推的石磨。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想起爷爷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想起他总是望着黄河发呆的样子,想起他教我黄河里的东西不该碰时的严肃表情——原来那不是警告,是忏悔。

现在她选中了你,王奶奶从箱底取出一张黄纸,不是随机选的,水生。你是你爷爷的血脉,她要你...代替你爷爷完成那场婚礼。

王奶奶开始用剪刀剪那张黄纸,手法娴熟地剪出一个人形。我们得做个替身,她解释道,纸人代你行婚礼,你趁机找回你爷爷的魂魄。

她教我念了一段奇怪的咒语,然后把那束头发、红肚兜的一角缝进了纸人内部。完成后的纸人看起来异常逼真,脸上用朱砂点了两团腮红,嘴角诡异地向上翘着。

记住,王奶奶严肃地说,婚礼当晚,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出声。找到你爷爷后,立刻唱这首船工号子。

她教了我一首我从没听过的古老号子,调子悲凉得让人想哭,歌词讲述着一个船工永远等不到的爱人。

这是我妹妹生前最爱听的,王奶奶的声音哽咽了,也许...也许能唤醒她心里还剩下的那点人性。

满月那天,整个村子安静得可怕。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狗都不敢吠叫。黄河水一反常态地平静,水面像一面黑色的镜子,倒映着那轮血红的月亮。

我抱着纸人站在河边,穿着那套不知何时出现在我家门口的新郎服。手腕上的手印已经蔓延到了胸口,皮肤下隐约可见黑色的细丝在蠕动,像是水草的根系。

子时一到,河面突然起了雾。浓雾中,一艘装饰着红绸的船缓缓驶来,船上没有船工,却稳稳地停在了我面前。我深吸一口气,抱着纸人踏上了船板。

船自动向河心驶去。雾气越来越浓,直到完全遮蔽了河岸。不知行驶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点红光,随着距离拉近,我看清那是一顶浮在水面上的红轿子,轿帘紧闭,四周点着白色的灯笼。

船在轿子旁停下。我颤抖着将纸人立在船头,自己则悄悄滑入水中。河水冰冷刺骨,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到呼吸困难,仿佛那些在我血管里蔓延的水草给了我水下生存的能力。

透过浑浊的河水,我看到水下悬浮着许多棺材,有朱漆的,黑漆的,还有一些已经腐烂得看不出颜色。每口棺材都微微敞开,里面隐约可见人影。

然后我看到了爷爷。

他悬浮在一口特别大的黑棺旁,双眼紧闭,面色青白,脖子上缠绕着水草,像是被拴住的牲畜。我奋力向他游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水响——红轿子的帘子被掀开了。

我回头看去,吓得差点呛水。轿子里坐着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女人了。她的脸肿胀变形,长发如水草般飘散,裸露的手臂上布满鱼鳞般的纹路。最可怕的是她的眼睛——没有瞳孔,全是眼白,却直勾勾地着船头的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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