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安喜县尉(2/2)

“自今日起,刘备任安喜县尉,凡安喜治安、徭役、赋税、粮仓,皆由本尉主持。汝等可有异议?”

无人敢言。

刘备在安喜的第一夜没有安睡,他坐在油灯下,手里摊开着从县丞处要来的户籍簿与田赋簿。纸张已经泛黄,边角破损,墨迹模糊,账目零乱不堪,许多地方被涂改重写,字迹潦草,透着一股子腐败的气息。

关羽站在他身后,默不作声地看着刘备翻看着这些簿册。张飞坐在门槛上,黑着脸咬着干粮,骂骂咧咧:“这些狗官怕是贪得不轻,大哥,要不要我去揍几个人,让他们老实交代?”

刘备看着账簿,轻轻摇了摇头:“先不急。”

他抬头看向关羽,低声道:

“黄巾虽败,盗匪未除,流民遍地。若县中吏治不清,百姓仍要交苛捐重赋,朝廷不知,百姓无告,久之必乱。”

“吾当先整治流寇,再清县中吏治,安百姓后,再行禁淫祠,除恶俗。”

关羽目光一沉,拱手:“云长自当协助。”

张飞听到“禁淫祠”三个字“哈”地笑了:“大哥,你又要砸庙?好啊,这事俺张飞最乐意!”

此时,风声微紧,窗外天色渐黑,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去。刘备看着账簿上零乱如虫蚀般的字迹,眼底划过一丝寒光,心中暗道:

“玄德此生,既不能大破奸佞以安天下,便先安一县百姓,以不负此心。”

灯芯“噗”地一声炸响,火苗陡然跃动,将刘备的影子映在墙上,长长的,像一柄出鞘未鸣的剑。

安喜的春天来得迟缓,北地寒风在夜里仍像刀子般切过城墙破损处的缝隙,卷入县衙老旧的窗棂,吹得油灯微颤。

刘备时常披着青布大氅坐在堂前台阶上,看着破败的街巷在灰白晨光中渐渐显现。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街头忽然传来哭喊声。关羽和张飞带着人出去查看,回来时面色冷沉,禀报道:

“昨夜有流匪夜里闯进城南流民棚,掳走了三名妇人和一个孩子,打死两人,劫走粮食布匹。”

刘备眉头紧锁,缓缓起身,盯着桌上尚未写完的告示:

“不得再等。”

他当日便召集三十余名乡勇与县中散勇,将人分作三队,关羽一队守北门至坊巷,张飞一队守南门至市集,自己亲率一队巡城街角与流民棚处。

傍晚时分,城南的小巷中果然有三名身形瘦削、腰插短刀的男子潜行而入,刚探头进破布搭起的棚内便被一只大手扼住了脖颈,整个人被拖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张飞手持丈八蛇矛立在血色夕阳中,冷笑一声:“找死!”

匪徒刚要抽刀,被张飞一脚踹断肋骨,发出猪一般的嚎叫。

另一边,关羽静立于巷口暗处,冷眼看着另一名持刀男子被他身旁的亲卫以木棍打落刀来,正要逃窜时被关羽一步跨出,左手抓住后颈拎起,扔在地上。

刘备赶来时,看见张飞拎着满身血泥的两名匪徒,一路拖着往县衙走,后面百姓远远跟着看,脸上写满畏惧与惊讶。

刘备立刻命人备堂,点灯开审,百姓自发围在县衙外,黑压压一片,灯火在夜风中摇晃,映照出他们又恐惧又期盼的神色。

审讯很快,三名匪徒一开始嚎叫着骂骂咧咧,被张飞一巴掌打得满口血牙混着泥咽下后,立刻吓得浑身发抖,磕头如捣蒜,哭诉出幕后竟是本县一名里长勾结外贼,专在夜里指认流民棚里有女户和有粮人家,再让夜贼去掳掠,得物分成。

刘备目光平静如水,但手微微收紧成拳。

他当夜命人去将那里长缉拿归案,那里长酒后方睡,迷糊中被捆个结实,直到被押上堂跪在刘备脚下时,才吓得尿了裤子。

刘备静静看着他:

“你可知罪?”

那里长嚎啕大哭:“小人……小人只是……被逼无奈……”

刘备摆手:“杖二十,发配修城,家产尽缴,安置流民。”

张飞在旁“哼”了一声:“杀了干净!”

刘备看向张飞,平静地摇头:

“此人虽罪该死,但此时城中秩序未稳,若多杀一人,百姓恐惧,流匪便趁乱再入。杀虽快意,治乱却需寸寸清理。”

张飞不服,却看见刘备眼中那抹坚定冷冽之光,心中一震,终是低声骂了句“娘的”,不再言语。

翌日,刘备便亲自带人去城南救回被掳走的妇人和孩子。

途中有盗匪试图反抗,被关羽以刀架颈,一刀斩下手臂,吓得余众皆跪地求饶。

回城时,百姓在巷口、在房檐、在墙头看见那失散一夜的妇孺被护送回来时,眼中闪过泪光,有老妇颤颤巍巍磕头不起,抱着孙儿哭着喊:“刘县尉大恩,刘县尉是活神仙啊!”

刘备蹲下身去,将老妇扶起,声音低沉:

“乱世中,能护住你们,是我职责。”

安喜城内,风声终于在夜里平息了一些,狗吠声不再连成一片,夜巡兵卒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踏出清脆的回响。

刘备站在县墙之上,披着青布大氅,任风吹乱鬓发,看见城内零星灯火中,巷口有妇人带着孩子在灶火前煮粥,孩子笑着扑进母亲怀里。

张飞拿着酒袋走上来,“咕咚”灌下一口:“大哥,你瞧,城里终于不那么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