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宛城之乱(1/2)

十月初五,秋风未尽,夜寒渐深。

邺城尚沉在北地凯旋的余喜之中,却在一个不起眼的傍晚,传来了突兀的噩耗——宛城反了。

宛城,南阳重地。

昔日乃楚汉旧都,九州咽喉。自曹操定荆以来,此处历为南防要塞,由旧将侯音镇守。

侯音,本是许褚、李典一辈的老将,

随曹操征伐多年,功勋不小。然而近年镇守宛地,屡遭朝中派使压榨征粮,

又因皇权、魏权之争,军饷迟发,军心不稳。

那夜,秋雨连绵。侯音立于城头,披着旧甲,

望着南阳荒凉的田野,冷风卷起城外的乌鸦声——

那是他驻军多年的土地,如今一片荒寂。

副将李通小声劝道:“将军再忍几日,邺城新令下,

听说魏公欲调北地余粮入宛。”

侯音冷笑:“调粮?邺城的粮都入了魏国府库,

哪还有闲粮南下?

上月派来那姓王的监军,

一口一个‘奉魏公命’,

却把我南阳兵丁扣去两成!我侯音戎马一生,岂可为他人家奴?”

他顿了顿,神色一冷:“我为汉将,不为魏吏。

今日起,宛城不奉魏令!”

李通惊愕:“将军慎言——此乃造反!”

侯音缓缓拔出腰间长剑,

寒光映照着雨丝,一字一顿地说道:“为汉,不为魏!”

翌日拂晓,宛城城门紧闭,鼓声震天。

侯音披甲立于城头,命人焚去魏国旗帜,重挂汉室日龙纹旌。

他高声呼喊:“曹魏擅国政,欺我天子!

吾等南阳之民,当以忠义为先!愿同守汉者——出!”

城中旧汉军、羁押流卒、饥民纷纷响应,

仅半日,便有数千人聚集,城头再燃烽火。

传令骑当夜北驰,一骑三马,昼夜兼行——

直奔邺城。

夜半,邺城丞相府灯火通明。

曹昂披衣出厅,只见曹丕匆匆赶来,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宛城出事了!”

荀彧已在堂中,案上摆着最新急报,字迹未干。

“侯音反。”荀彧沉声道,

“自称奉汉室旧命,已封印魏郡来使。若不速剿,恐南阳乱起。”

曹昂脸色微变,“侯音……父亲昔日极信他。

他不会无缘起事,必是有人激之、压之。”

曹丕冷笑一声:“兄长又要替他开脱?

他焚魏旗、斩使者,这是忠?若人人如此,天下岂有宁日!”

荀彧抬手止他们争执,“眼下当务之急,是止乱。

魏公方在北方平胡,

若南有警,必生疑。我已遣使洛阳,禀报陛下。”

曹昂沉吟片刻,道:“宛地兵勇不足,

可命曹仁镇压。仁叔镇守许都,距宛最近,若即刻发兵,可一月平乱。”

荀彧点头:“此策可行。”

他取笔疾书诏令:“命征南将军曹仁,

率兵五千,即日往宛,

诛侯音,平叛乱。”

三日后,许都南门。大雪未化,铁骑列阵。

曹仁登马前,接过曹昂亲自送来的诏书。

“叔父。”曹昂低声道,

“若能擒侯音,务必留其一命。我想问问——他为何反。”

曹仁朗声一笑:“贤侄放心。我知魏公之意,他要我镇,是镇人心,不是杀人。”

说罢,他一提缰,

千骑铁流滚滚南下,

踏雪而行,宛如一条铁色长蛇,消失在冬日朦胧的天边。

当叛乱的消息传入宫中,

刘协正在御花园中观雪。

他怔了许久,喃喃道:“侯音……昔年也是朕的护卫。他反我曹氏,非反朕也。”

曹植侍立一旁,轻声问:“陛下何出此言?”

刘协淡笑:“若反朕,何挂汉旗?

若反国,何言忠义?他反者,恐是世之权。”

说完,他看向曹植,

“黄须公子北定,侯将军南乱,

一文一武,皆系魏家之手。

朕若不立衡,天下,岂不尽倾?”

曹植神色微敛,低声答:“

陛下所虑极是。然魏公在北,彰公在洛,昂公在魏,

丕公行四方……此衡,恐无人可立。”

刘协叹息不语,只望着远处那被雪掩埋的铜雀台方向。

“或许……只有等那位老虎,自己懂得收爪的时候。”

同月下旬,曹仁大军抵宛。

侯音登城遥望,

一声叹息:“魏公终不放我啊。”

他披甲束发,提剑上城,对众将道:

“今日不为功名,只为心安。

若我死,焚此甲于城头,告于天下——侯音虽败,

未负本心。”

夜幕笼罩,宛城烽火再起。战鼓如雷,铁骑如潮。魏军与叛军鏖战三日三夜,血染雪原,尸横百里。

曹仁终于破城,

侯音自缢于汉旗之下,临死前仍望着西北方向的长空——

那是邺城的方向。

当捷报传回邺城,

曹操方从北方凯旋返府。

他看着那封报告,沉默许久,只问一句:“侯音,死时挂何旗?”

曹昂垂首答:“汉旗。”

曹操闭上眼,轻轻叹息。“他不该如此。

我给他兵,也给他粮。他若忍一月……便知我已调援南方。”

荀彧缓缓道:“魏公,世人多未见您的深意。

天下未定,民心未安,他们所见的,只是权。”

曹操轻声道:“那就让他们知道,

我握刀,不是为篡。

我若能平乱,便再替天下,负一次恶名吧。”

他抬起头,

窗外风雪初歇,

洛阳方向隐约传来钟声。

那一刻,

他的神情复杂,仿佛透过这片冬雪,看见了正逐渐远去的“汉”。

洛阳的冬,总带着一种压抑的冷。

宫阙屋脊上覆了薄雪,朱漆门环冻得冰冷,风自北来,卷着朝臣们的衣摆,

也卷起了朝堂上那层看不见的波涛。

自曹彰入京戍卫后,朝中流言,便悄无声息地生长。

那一日早朝。

天子披白狐裘,端坐御座。

殿下百官肃立,寒气透骨。

当仪仗宣读曹彰镇守洛阳北营的诏命,

百官一时竟无人发声。

只有那微微的风声,如同刀在金石上刮过。

终于,尚书令钟繇沉声上前一步:

“陛下,黄须公子英勇盖世,

然其父掌天下兵权,其兄辅魏政,其弟侍驾左右。今再使其统领宿卫,恐外议曰——天子左右,尽为魏氏。”

这话落地,朝堂微微一震。

刘协抬眼,目光不怒而威。

“钟卿之忧,朕岂不知?然朕所倚者人,非姓也。

朕知曹彰忠直,能以一心守宫阙。

若不信人,又何以安天下?”

群臣低头不语。

这时,御史中丞杨修上前一步,

声音温润如玉,却字字锋利:

“陛下言是。然臣恐天下之人,不如陛下之明。今魏公居邺,摄国之政;

昂公理魏,治民之职;

丕公出使四方,结交诸侯;

植公伴驾洛阳,以文通圣听;彰公又镇北营,掌宿卫之兵——文、武、内、外,皆归一门。此诚可畏。”

此言一出,殿中鸦雀无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