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复《禹贡》九州(1/2)

夜深,洛阳相府。檐角的铜灯映得书房一片静寂。

曹操推开堆积的奏折,将案前那封曹彰的信又看了一遍。

他提笔蘸墨,手腕一顿,缓缓写道:

“吾儿阿彰:

来信展读,字字见血。虽在山中,心念手足,知朝廷之险,胜于居庙堂者。父观之,既慰且叹。”

写至此处,曹操忽然抬头望向窗外的夜色,心绪如潮:

“此子赤心太真,若早入权谋,恐为人所算。可若一直困于山林,又怕磨尽锐气。如何取舍,非父一人所能定。”

他重又提笔,墨迹浓厚:

“昂儿在朝,稳重持法;丕儿深沉,然多疑;植儿才思,锋芒过露。皆有所长,皆有所短。汝言手足同心,不为离间,此父所愿也。

然天下方乱,帝疑臣,臣畏友,手足之情,非一纸可保,须心与心相托。”

笔走龙蛇,锋芒中透出沉重。

信至后半,曹操忽改用小楷,字迹清隽:

“汝当静心修艺,不急下山。世间局势,今虽似定,实则未稳。待山雨欲来之时,方是汝出山之机。

切记:拳勇可敌万人,然一念之差,可覆一家。凡事守本心,慎骄躁,勿忘山中之静。”

末尾,他加了一句,墨迹凝重:

“父,盼汝安。”

写毕,曹操放下笔,长叹一声。

这一声,带着疲惫、也带着慰藉,回荡在空旷的书房里。

数十日后,逍遥派山门。邮驿人翻山送信至掌门处,素窈亲手将信交给曹彰。

竹林深处,曹彰拆开信笺,烛火映着那行“勿急下山”时,他胸口一震,久久不能言。

他轻声念着父亲的字句,眼神却愈发坚定:

“父亲放心,我必修炼本心,待世局风起,再下山辅佐兄长。”

素窈在一旁看着,心头暗叹:

“果然,这孩子的心,已不在山林,而在天下了。”

竹影摇曳,山风呼啸。

曹彰在这寂静的山中,读到了父亲的忧虑,也读懂了自己的使命。

洛阳,相府东厢书房。

烛火摇曳,曹昂正与曹植翻看朝中新近的奏折。

门外侍从轻声通报:“丞相有信,寄自逍遥派,已由使者送抵,叮嘱少公子与三公子也可一观。”

曹昂抬手示意收下。展开一看,是父亲复与曹彰的信副本。

读到“勿急下山”“待山雨欲来之时,方是汝出山之机”,曹昂神色微变,缓缓将信放下。

曹植在旁探过头来,眼珠一转,嘴角带笑:“大哥,这分明是父亲不舍阿虎(曹彰小名)早出山,怕他被权场染俗。啧啧,真是个宠子啊!”

曹昂斟了杯茶,递给曹植:“四弟,你只看父亲的宠,没看父亲的忧。”

他叹息:“阿虎虽在山,却心挂天下,能写下‘手足同心’四字,可见胸怀。但父亲更担心他赤心太盛,若一旦被人利用,反害了家族。”

曹植眨眨眼,忽然放低声音:“大哥,你其实也在想——若阿虎真有一日出山,会不会成了父亲手里的‘直剑’?锋利是锋利,却也容易折断。”

曹昂凝视着烛火,眼神沉稳:“正因如此,父亲才让他多留在山中,磨去浮躁,留住本心。否则这世间浊流,一脚就能把他卷走。”

沉默片刻,曹植忽然笑了:“说来,阿虎是我们兄弟里最单纯的一个。你沉稳,二哥多疑,我嘛……”他摇摇手中的酒盏,眼神微闪,“才思虽有,却太容易招人眼红。唯有阿虎,直来直往,反而更让人心安。”

曹昂点点头:“是啊。他若终能保得这份赤心,或许比我们谁都更可托大事。”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各有感慨。

夜深,烛火将熄。

曹昂起身,将信重新折好:“四弟,这事你我知晓即可,莫要声张。父亲的安排,自有深意。”

曹植点头,却又忍不住笑:“好好好,我这诗人之口,暂且替阿虎守一回秘密。等他下山,我可要先写一首《虎啸山林》来迎他。”

曹昂失笑,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啊,总要诗来解事。”

烛火摇曳中,两兄弟并肩而坐,书案上那封信仿佛还透着墨香。

而他们心底明白,远在山中的曹彰,虽然未在身边,却早已与他们同在风云棋局之中。

建安十七年夏,洛阳宫中。

御花园里,石榴正红,蝉声阵阵。

汉献帝刘协与曹昂、曹植在廊下避暑。宫女奉上冰镇的梅子汤,透心清凉。

刘协端起玉盏,似笑非笑地道:“近来偶闻一事,说曹公有一子,不在洛阳,不随军旅,却在什么山门清修……此事可是当真?”

他语气随意,眼神却深深落在曹昂与曹植身上。

曹昂心头一震,旋即起身躬身:“陛下所闻,正是犬弟阿彰。他自幼勇猛,性情赤直。父亲恐其血气方刚,遂送往名山学艺,以修其心志。”

曹植在旁笑着补充:“陛下莫怪,他虽不在庙堂,却日日修习拳勇弓马。师门传来消息,说他打起拳来,可惊得山中猛虎都避走。哈哈,陛下若得见,必觉有趣。”

刘协听了,微微眯眼,心中暗想:

“曹公一门,子皆出众。昂沉稳,丕机深,植才思,今又有一勇烈之子在山……若将来并肩而立,此家岂非独压天下?”

刘协装作随意,笑道:“如此说来,阿彰少年心性,正如《诗》云‘虎啸而谷风至’,倒真是虎子了。可惜未能入宫一见。”

曹昂沉稳答道:“犬弟性子直烈,未历世事,父亲意欲他多些涵养,待机缘成熟,再出山效力。若蒙陛下垂念,必是犬弟之幸。”

曹植则机灵地接过话头:“陛下若欲观其本心,臣改日可请师门传他诗文拳谱入宫。虽字句粗犷,却尽显胸襟,或能博陛下一笑。”

刘协闻言,心中微暖。

“昂沉重,言辞恰当,护弟之意甚切;植则机巧,善于润饰,既避父子权势之嫌,又使我生亲近之意。”

他轻轻点头,放下玉盏:“好,好。待他出山之日,朕自会召见。世道多艰,能得忠勇赤诚之士,总是好事。”

说完,他负手缓步走入石榴林深处,声音飘回:“卿等皆曹公之子,却也是朕的股肱之臣。记住,兄弟和睦,方可家国无忧。”

目送皇帝离去,曹昂心头微沉,低声对曹植道:“你看,他已在意阿彰。”

曹植眼里闪过光芒,笑得有些狡黠:“这不是坏事。若阿虎将来得帝心,就能分去些疑虑。咱们兄弟,才不至互相被猜忌。”

曹昂望着远处皇帝背影,心底暗暗叹息:

“愿如此吧。但愿阿彰能守住赤心,不被卷入这无尽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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