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羌笛声声(2/2)
袁绍见状,也走过来查看。他用匕首小心翼翼地挑开麻袋的口子,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麻袋里装的是去年袁氏庄园秋收的存粮,然而,当这些黍米倾泻而出时,袁绍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混着大量的沙土。
“怪不得段颍的旧部总是抱怨凉州的军粮硌牙。”袁绍喃喃自语道,他抓起一把沙土,仔细观察着其中的颗粒。突然间,他的目光被一粒赤红色的砾石吸引住了,那是云台山特有的石头。
“从陈仓调粮,走的是武关道?”袁绍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震惊和难以置信。
武关道要过王甫的蓝田别院。许攸用炭笔在地砖画出运输路线,三十船粮在蓝田卸货三日,说是避雨——他突然顿住,从怀里掏出个铜制量器,这是今早从段颍亲兵遗孀家找到的军粮斗。
量器的内侧有着明显的新鲜刮痕,仿佛是刚刚被人用尖锐的工具刮过一般。袁绍凝视着这些刮痕,眉头微皱,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赤砾放入凹槽中。令人惊讶的是,赤砾与凹槽竟然严丝合缝,没有丝毫偏差。
“他们竟然用沙土来换取粟米!”一旁的年轻人愤怒地喊道,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他猛地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在粟米袋上,袋子里的粟米发出沙沙的响声。
“每船抽三成,三十船就是九船粮……”年轻人的话语中透露出难以置信的愤怒,“这可是整整九船的粮食啊!”
然而,许攸却摇了摇头,他解开腰间的算袋,将里面的象牙算筹取了出来。算筹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啪啪声,仿佛在诉说着这场交易背后的秘密。
“不止如此。”许攸的声音平静而低沉,他开始摆弄着算筹,“延熹四年,凉州发生了大旱,粮食价格飞涨。这九船粟米足以买下半个西园军。”
他突然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着袁绍,“你还记得曹节那年在西园扩充了多少羽林卫吗?”
在更漏的滴答声中,房间里一片死寂。袁绍的脸色变得阴沉,他突然冷笑一声,然后猛地扯开自己的中衣,露出了胸膛。在油灯的映照下,他去年被王甫侄子鞭打的伤疤显得格外刺眼,泛着淡淡的红色。
“怪不得段颍出狱后,西园军突然多了三百羌骑。”袁绍的声音充满了嘲讽和愤怒。
地窖门突然传来三声沉闷的敲击声,仿佛是来自幽冥地府的召唤。老苍头像幽灵一样出现在门口,他的手里拎着一个沾满马粪的包袱,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许攸接过包袱,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段颍生前最后穿过的锁子甲。他的手指轻轻触摸着甲胄上的每一处细节,仿佛能感受到段颍曾经的体温和气息。当他摸到护心镜后的夹层时,心中猛地一紧,因为他发现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许攸小心翼翼地将夹层中的东西取出来,原来是半张被鲜血浸透的货单。货单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但他还是勉强辨认出了一些关键信息——这是蓝田别院的桦木出货记录,而收货人竟然是袁隗的门客!
袁绍看到那个名字,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他突然像发了狂一样,抓起身边的量器,狠狠地砸向墙壁。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量器应声而碎,碎片四处飞溅,惊得躲在角落里的老鼠们四散逃窜。
然而,许攸却并没有被袁绍的举动所影响。他冷静地蹲下身,捡起了一块崩飞的铜片。铜片的内侧隐约露出一个“袁”字的篆刻,这个发现让他的心跳陡然加快。
“本初,你看。”许攸将铜片浸入水瓮中,原本被水锈遮住的部分渐渐显现出来,那赫然是袁氏家徽的图案!
袁绍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他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在油灯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那些被沙土替换的军粮,那些运输凶器的车队,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它们的背后,都深深地烙着汝南袁氏的印记。
“去年的上巳节,”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仿佛回忆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我跟随叔父一同去参加王甫的寿宴,偶然间看到他书房里悬挂着段颍的斩马刀。”
许攸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场景,那把斩马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在诉说着它的主人曾经的辉煌与荣耀。然而,如今的段颍却已命丧黄泉。
袁绍不禁想起那天叔父特意让自己去后院看马,当时他并未在意,如今想来,那正是西园军换防的时辰。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吗?还是其中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在这时,地窖外突然传来一阵狗吠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这声音在许攸听来,竟有些刺耳。他定了定神,拿起炭笔,将所有人名在地上圈成了一个闭环。
“袁隗出粮救段颍,王甫克扣军粮养私兵,段颍靠西园羌骑立战功,最后却又被自己救过的人灭口。那曹节在这其中究竟起到了什么作用呢?”袁绍看着他画圈问道。
“不知道,或许他只是分一杯羹罢了。”许攸摇摇头。
袁绍将目光落在了锁子甲上那块明显补过的地方,那是段颍在围猎时替他挡住熊爪所留下的,如今却成了这段恩怨的见证。
袁绍缓缓地解下腰间的血玉,那是段颍送给他的礼物。他轻轻地将血玉放入空了的军粮斗中,仿佛是在完成一个庄严的仪式。
北寺狱的地牢深处,阳球甩了甩铁鞭上的血珠。王甫瘫在刑架上,十指已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你说曹节把赃银藏在哪儿?他揪起老宦官的头发,却见对方咧开渗血的牙床冷笑:明日...你就不是司隶校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