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说服袁绍(2/2)
春夜,檐角风铃叮当,灯下竹影摇曳如水。曹操独坐书房,面前摊开的素白笺纸上,墨香尚温。他执笔许久未落,回想前世冀州之战、官渡鏖兵、赤壁失利、华北血流成河,终究重重叹息,提笔缓缓写下:
“本初吾兄鉴:
孟德素无鸿鹄之志,幼时但以读书、弓马自娱,奈何乱世逼人,家国山河破碎,不得不披甲带兵以保乡里。前岁迎天子,实非有意挟制,不过是求得大义庇佑百姓,安吾陈留宗族父老。吾心常愿若天下可安,便弃此戎马之业,归吾逸园田庐,与三五知己煮酒高论,看稻花香里说丰年。”
写至此处,曹操停笔,抬眸望向窗外。庭中夜雨刚歇,湿润的风吹过竹林,带来一阵清寒。他忽而苦笑:“我若能不争,又何必争?”随即目光坚定,再度俯首提笔:
“本初吾兄,吾知汝雄心,欲以河北根基匡济天下,奈何乱世艰难,群雄环伺,汝若举兵而动,必引诸侯争衡,血流漂橹,黎庶涂炭。孟德非不知汝之志,亦知汝素怀仁心,然此世道一旦乱起,便非汝我能控。若汉室不复,汝我皆负千古之名;若汉室可续,汝我争战无益。”
曹操提笔稍停,微笑自语:“若他能懂,何其幸也。”他又续写道:
“吾之初心未变,若陛下亲政,天下可安,吾即弃甲归田,回逸园种豆南山下,不复问兵马事。吾兄若信,愿与吾同心辅汉,戒诸侯逐鹿之祸。汝我俱知,战到最后,非但不得天下,反累及宗族亲友,冢上草深,何苦来哉。”
末尾一行:
“惟愿兄深思,勿以当世虚名坏了来日真安。”
落款:“曹操顿首谨书。”
写毕,曹操缓缓吹干墨迹,抬头看向郭嘉与荀彧。郭嘉半倚窗棂,眉眼间带笑:“主公真想放下?”曹操微笑,将信折起放入封袋:“若能不战,我便不战。若终须一战,也无愧于此心。”荀彧上前接过封袋,拱手:“臣即刻安排快马送往冀州。”曹操看着窗外渐明的天空,轻声道:“但愿他能看懂。”
邺城北院风声猎猎,云层厚重压在冀州春寒未散的天空上,透出幽灰如铁的颜色。
袁绍独坐书案前,曹操来信已被他反复展读,纸页因摩挲微微卷起,指尖抚过“勿以当世虚名坏了来日真安”一行时,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光。
他想起年少时于洛阳北郊射猎,曹操策马从他身侧飞驰而过,回头笑道:“四世三公之后,若能辅汉安天下,岂不快哉?”那时的笑容在袁绍记忆里清晰可见。可再抬眼,看见远处兵器库中排列整齐的长枪与甲胄,看见外院演武场上骑兵操练时卷起的黄沙,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郭图上前拱手:“主公,可曾看完曹操书信?”辛评接道:“曹操言辞动人,但未必尽信,若其真心弃武归田,何以今拥天子、募青州兵,整甲修械?言与行若不一致,何以为信?”审配神色冷肃:“天下大势,胜者为王。曹操此信,不过欲稳河北,延缓公的进取罢了。”
袁绍不语,将信缓缓放下,盯着案几上摇曳的铜灯火苗许久。火光映照出他面容上的疲惫与纠结。
郭图语气急切:“主公,河北未定,公孙瓒未平,若今日罢兵息武,只会被袁术、曹操、刘表视作懦弱。曹操信中说‘勿为虚名坏真安’,可若公无名无势,他曹孟德又岂肯放过河北?”辛评补充:“当今世道,强者为安,公不强,则安从何来?”
审配缓声道:“主公莫要被私情扰乱。曹操能书此言,亦能背此言。且看江东孙策,江南未平便图武昌,皆知时不待人。”三人声音此起彼伏,庭外风声如潮,推窗卷入书房,将灯火吹得摇曳不定。
袁绍低下头,手指敲打着书案,听着三位幕僚言辞交错,脑中回荡着曹操信中的字句与当年洛阳草长莺飞时少年们的笑声。片刻后,他缓缓抬头,眼中不再是迟疑,而是淡淡决然:“本初知诸位苦心。”
他拿起曹操来信,用火镊轻轻放入铜灯火中,信纸瞬间卷起黑烟,火光映亮袁绍眼底的阴影:“强大自身,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疲惫。
郭图等人皆拱手:“主公英明。”但彼此眼底皆有不同的暗芒闪过。
火光熄灭,信灰飘散,落在案几上如灰蝶伏地。袁绍看着那灰烬,忽而低声道:“孟德啊……你我都被这天下推着走,谁又能真做闲人呢?”
是夜,邺城风声大作,夜巡将士披甲而行,兵器相撞声在巷口响起。袁绍立于窗前,听着远处铁甲摩擦声,忽而心生一丝寒意,却又压下那一丝寒意,转身吩咐:“加紧操练骑兵,严修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