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洛阳惊雷(2/2)
“是。”荀彧应道,稍作迟疑,又问,“主公,陛下他……”
曹操抬眼望了望巍峨的宫墙,嘴角勾起一丝冷硬的弧度:“陛下,长大了。也该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天下大势了。”
车驾启动,驶离皇宫。曹操的回归,不仅带来了一场军事胜利,更以一场无声却雷霆万钧的政治清算,彻底巩固了他的权位,也将少年天子心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击得粉碎。
曹操雷霆般的手段和天子那封被迫下达的、痛斥董承袁绍的明诏,如同两块巨石投入洛阳本就暗流汹涌的湖面,在百官之中激起了层层叠叠、反应各异的涟漪。
以少数几位老臣和太学中部分理想主义的博士为代表的保皇派,内心充满了悲凉与无力。他们或许不赞同董承的鲁莽与疯狂,但对曹操如此彻底地碾压皇权、逼迫天子自污的做法感到彻骨的寒冷。
德阳殿偏殿一角,侍中孔融与几位老臣默默对坐,面前的茶汤早已凉透。
“矫诏……呵呵,”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臣满脸苦涩地笑着,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那日董承当殿出示诏书时,你我可都是亲眼目睹啊,陛下当时的神情……”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急忙打断:“文举兄,慎言啊!”这人一脸惊恐地看了看四周,尤其是那扇紧闭的窗户,仿佛担心有人会偷听他们的谈话。
“事已至此,司空……势大啊。”这人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恐惧,“白马之战刚刚获胜,他的威望如日中天,连陛下都对他有所忌惮……我们又能怎样呢?”
孔融的脸色阴沉得吓人,他紧紧握着手中的一卷竹简,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然而,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他最终还是长叹一声,将那卷记录着董承最初请求陛下“清君侧”言论的竹简,缓缓地丢进了身旁的火盆里。
随着竹简的投入,火焰猛地跳动起来,熊熊燃烧的火光映照在孔融的脸上,使得他眼中的复杂情感愈发清晰可见——有愤怒,有无奈,更有一种深深的幻灭感。
他们都很清楚,面对如今的局势,他们根本无力反抗。所能做的,也只有保持沉默,并且销毁一些可能会给自己带来灾祸的“痕迹”,以此来表达他们无言的抗议。
与此同时,在太学之中,原本关于“忠义”与“时势”的激烈辩论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平息。博士们在教导弟子时,言辞变得格外谨慎,生怕一不小心说错话,给自己和学生们招来杀身之祸。
绝大多数官员属于骑墙派。他们或许曾对董承的“衣带诏”将信将疑,或许曾暗中观察风向,甚至与董承有过些许不清不楚的往来。如今,尘埃落定,曹操的强势和冷酷、天子屈从的姿态,让他们瞬间明白了该如何站队。
司空府前,一时间车水马龙,前来拜谒、道贺的官员络绎不绝。
“曹公此战,真乃擎天保驾之功!董承逆贼,枉负圣恩,死不足惜!”
“陛下明诏英明,彻底揭露董承、袁绍狼子野心,我等读之,无不愤慨!”
“司空为国操劳,扫清奸佞,实乃国家柱石,万民之福!”
谀词如潮,争先恐后。有人是真心畏惧,急于撇清关系;有人则是见风使舵,想要在新格局下谋取进身之阶;更有甚者,开始暗中向校事府或程昱举报同僚曾与董承交往的“可疑行迹”,以期立功。往日与董承府邸有过走动的人家,更是大门紧闭,主人称病不出,心中惴惴不安,等待着未知的处置,同时又拼命回想自己是否留下过什么把柄。
曹操的核心班底和坚定支持者,则是一片振奋。荀彧、程昱、董昭、夏侯惇、曹洪等人,虽然表现方式不同,但都感到权力得到了空前的巩固。
程昱负责查抄董承等人家产,雷厉风行,手段酷烈,毫不留情,一方面充实府库,另一方面也是借此威慑众人。他麾下的校事府探员活动更加频繁,目光冷冽地扫视着朝堂上的每一个人。
荀彧则显得更为持重。他妥善处理着善后事宜,安抚因动荡而受损的民生,同时严格审核那封以天子名义发出的诏书,确保其措辞既达到政治目的,又不至于过于刺激士人的神经。但他偶尔独处时,眉宇间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隐忧——曹操的权力愈盛,与汉室那层脆弱的窗户纸便愈发的薄,未来该如何平衡?他只是将这份忧虑深深埋藏,继续高效地履行着丞相(或尚书令)的职责。
武将们则单纯得多,畅饮庆功,士气高昂,谈论着下一步如何横扫河北。
对于大多数品级不高的官吏和洛阳城的普通百姓而言,高层的政治斗争遥远而模糊。他们更关心的是实实在在的生活。
“听说了吗?曹司空打了大胜仗,袁绍被打跑了!”
“跑了就好,跑了就好,不然又要打仗,咱们这日子可怎么过。”
“董国舅……唉,何苦呢?弄得掉脑袋,家也抄了。”
“嘘!别乱说!没看告示吗?是逆贼!曹司空这是平乱安民!再说了,司空不是减免了赋税,还发了粮种吗?”
“这倒也是……只要别再乱起来,能让咱们安安生生过日子,谁在台上……不都一样?”
百姓的态度务实而简单。谁带来秩序和安定,谁就是好的。董承的失败和死亡,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个谈资,远不如曹操带来的减免赋税和战后秩序恢复来得重要。市井之间,对曹操的敬畏与称颂渐渐成为主流,那场流血的政变,很快便沉淀为茶余饭后一抹模糊的惊悸记忆。
朝堂之上,因此事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和谐”。每次朝会,百官对曹操的决策几乎再无异议,歌功颂德之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