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深入军营与初露锋芒(1/2)
重见天日后的航行顺利得令人难以置信。赵三凭借掌心里磨出薄茧的秘水路图 —— 那图纸用桐油浸过,边角卷得发脆,标注 “暗滩”“浅湾” 的墨迹还泛着油光 —— 指挥快船在蛛网般的支流里穿梭。遇到可能藏眼线的码头,他便让船工往船舷挂起 “漕帮运粮” 的褪色木牌,自己则蹲在船头假装补渔网,粗麻绳在指间绕出熟练的结,眼神却像鹰隼般扫过岸边茶寮里探头探脑的人。
三日后,快船在一片龟裂的荒滩靠岸。滩上的石子是深褐色的,被北境烈风磨得棱角光滑,偶尔能看见半截生锈的箭镞嵌在石缝里,箭尾的羽毛早被风沙啃得只剩绒絮。远处的山峦轮廓蒙着层灰黄色的沙雾,像被揉皱的旧画,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带着刺痛感,空气里除了北方特有的干燥,还飘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 —— 那味道混着马汗的酸腥,不像京城烟花的清冽,倒像铁与血烧过的焦糊,闻着让人胸口发沉。
“小姐,只能送到这里了。” 赵三跳下船时,粗布短打的裤脚蹭上滩上的沙,他弯腰拍了拍,指节上的老茧蹭掉细小的沙粒,“翻过前面那座‘断云岭’,就能看见落鹰峡的烽燧。镇北军前锋营的帐篷扎在峡口背风处,黑幡上绣着‘沈’字,老远就能看见。” 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显然知道前路凶险,“再往前,漕帮的旗号会引麻烦 —— 监军的人最近在查所有往来漕船,连船工的户籍都要核对三遍。”
楚曦望着滩上被风吹得打转的枯草,指尖无意识摸向腰间 —— 赵三给的木质令牌就藏在粗布腰带里,令牌比拇指略大,是老梨木做的,刻着漕帮 “潜龙卫” 的暗纹,纹路里还嵌着点陈年的河泥,摸起来糙得硌手。她郑重屈膝行礼时,裙摆扫过滩上的碎石,发出 “沙沙” 的轻响:“多谢三爷一路护持,此恩小女子铭记于心。若有机会回江南,必备薄酒谢罪。”
赵三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酒渍染黄的牙,胡茬蹭过指尖时还带着点扎手的硬:“客气啥!俺老赵敬的是小姐这份胆识 —— 换旁人,早被鬼头水道的暗礁吓哭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两块硬邦邦的麦饼,“路上垫肚子,北境风大,别饿着。” 说完便转身跳上船,船工撑篙时,铁篙戳进滩边的淤泥,溅起的泥水沾在他的裤腿上,快船像条黑鱼似的,很快隐在河道转弯处的芦苇丛里,只留下水面一圈圈淡去的涟漪。
楚曦捏着温热的麦饼,咬了一口 —— 饼里掺了粗麦麸,嚼起来有点剌嗓子,却带着阳光的麦香。她深吸一口北境凛冽的风,沙子钻进鼻腔,痒得想打喷嚏,却硬生生憋了回去 —— 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躲在王府里的长乐郡主,只是个求生存、救人心的 “林薇”。
楚曦和青鸾躲在断云岭的背风处换衣裳。粗布衫是赵三提前备好的,灰扑扑的布面上打了三个补丁,领口的补丁用的是褪色的蓝线,针脚歪歪扭扭,像乡下妇人的手艺;袖口磨得发毛,凑近能看见布纤维里嵌着的细沙。楚曦往脸上抹易容膏时,指尖沾到的膏体是土黄色的,混着点细滑石粉,涂在皮肤上像蒙了层薄泥,连眼角的泪痣都被盖住,只留下个浅浅的淡斑;她还特意在颧骨处揉了点红粉,假装是赶路晒出来的气色,嘴唇则抹了点猪油,防止干裂 —— 北境的风能把嘴唇吹得出血。
药箱被伪装成破旧的包袱:外面用粗麻布裹了三层,还缝了个装杂物的小布兜,里面塞着半块磨秃的皂角、几缕拆下来的旧棉线,看起来就像寻常妇人装衣物的包袱;箱角的铜锁用黑布缠了,只露出点磨损的边,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是药箱。青鸾则把短剑藏在行囊底部,上面铺着件打补丁的旧棉袄,棉袄里还裹着两个陶碗,碗沿有个小豁口,是昨晚在船上用过的。
翻过山岭时,楚曦的鞋底被碎石磨得发疼 —— 她穿的是赵三给的粗布鞋,鞋底没纳几层麻,踩在尖石上能清楚感觉到硌。山脚下的军营像片黑色的海,连绵的帐篷是粗帆布做的,大多打着补丁,有的帐篷边角还沾着暗红的血渍,风一吹,帆布 “哗啦啦” 响,像无数面小旗在抖。巡逻兵穿着暗褐色的铠甲,铠甲上有不少刮痕,有的还生了锈,阳光照在甲片上,反射出冷硬的光。他们手里的长枪枪头闪着寒光,枪杆缠着防滑的麻绳,每走三步就顿一下,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连草丛里的动静都不放过。
离辕门还有三丈远,一队巡逻兵就停住了脚步。为首的什长满脸风霜,左脸颊有道浅疤,从眉尾划到下颌,他的铠甲领口沾着点马粪,声音因为常年在风沙里喊话而沙哑:“站住!干什么的?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准靠近!” 他手里的长枪往前递了半寸,枪尖离楚曦的胸口只有两尺远,带着金属的寒气。
楚曦立刻垂下头,肩膀微微发抖,声音里掺了点哭腔,像被吓坏的乡下姑娘:“军爷行行好…… 俺们是从南边逃难来的,家里被柔然人烧了,爹娘都没了…… 听说俺舅舅在这儿当伙夫,叫王老五,俺们来投奔他,求军爷通传一声!” 她说着,偷偷抬眼瞟了什长一眼,眼神里满是怯意,手还紧紧攥着包袱角,指节都泛白了 —— 王老五这个名字,是赵三特意打听的,是个老实巴交的伙夫,没什么背景,就算被盘问也不会露馅。
什长皱着眉,往地上啐了口带沙的唾沫,显然对这种投亲的事司空见惯:“去去去!军营有规矩,哪能随便进?东边有难民聚集地,去那儿等着,三日后会有人核查亲属关系!” 他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楚曦心一沉,知道不能就这么被赶走 —— 错过这次机会,再想靠近伤兵营就难了。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起头,易容后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坚定,眼神却依旧带着点怯意,刚好是 “想帮忙又怕被拒绝” 的模样:“军爷!俺…… 俺会点医术!在家时跟着俺爹学过包扎,路上还帮过摔伤的货郎!” 她指着远处伤兵营的方向,那里的帐篷外搭着晒草药的竹架,枯黄的草药被风吹得晃来晃去,“俺看那边忙得很,要是缺人,俺可以帮忙!不要工钱,只求给口饭吃,等找到舅舅就行!”
什长愣住了,他重新打量楚曦 —— 这姑娘虽然穿得破烂,可手指干净,眼神清明,不像说谎的样子。最近落鹰峡一仗下来,伤兵堆成了山,李医官带着两个助手连轴转,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确实缺人手。他犹豫了一下,对身边一个满脸稚气的小兵说:“带她们去伤兵营,找李医官。要是骗子,直接轰出去,别让她在这儿碍事!”
小兵提着长枪在前头引路,枪杆上的红缨都蔫了,沾着点草屑。离伤兵营还有几步远,一股浓烈的气味就撞进了楚曦的鼻腔 —— 那是血腥味、腐臭味和草药味的混合体:新鲜的血腥气带着铁锈味,直冲喉咙;腐臭味是伤口化脓的腥甜,像烂水果混着臭泥;草药味是苦艾和甘草的涩味,勉强压着点恶臭味,闻着让人胃里翻江倒海。楚曦忍不住用袖子捂住嘴,指尖能感觉到粗布上的沙粒,才勉强没吐出来。
帐篷是用粗帆布搭的,上面打了好几个补丁,有的地方还漏着风,能看见里面晃动的人影。帐篷外的泥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伤兵:有的缺了条腿,断腿处裹着渗血的破布,苍蝇在上面嗡嗡飞;有的胳膊被箭射穿,箭杆还露在外面,箭尾的羽毛沾着血污;一个年轻的伤兵靠在帐篷杆上,脸色惨白,嘴唇干裂,每咳嗽一声,胸口就剧烈起伏,嘴角还会溢出点血丝。几个穿着灰布袍的医官助手忙得脚不沾地,手里的陶碗盛着黑乎乎的药汤,碗沿沾着药渣,递药时动作急得差点洒出来,脸上满是疲惫,眼下的青黑像被墨染过。
李医官正蹲在一个伤兵身边,他头发花白,一半都被汗水浸湿,贴在头皮上,灰布袍的前襟和袖口全是血迹,有的已经发黑变硬,有的还是新鲜的暗红。听到小兵的禀报,他不耐烦地抬起头,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眼神里满是烦躁:“又来一个想混饭吃的?会认草药吗?知道怎么包扎吗?别是连剪刀都不会拿的娇小姐!”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喊了太久,连咽口水都带着疼。
“认得一些常见的草药,也会处理外伤。” 楚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她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不能慌。
李医官显然没抱希望,他随手往旁边一指 —— 那里刚抬来个伤兵,躺在铺着干草的木板上,大腿处的粗布裤被撕裂,露出狰狞的伤口:皮肉翻卷着,呈暗红色,里面还嵌着细小的沙石和布屑,鲜血顺着木板的缝隙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血洼。伤兵脸色惨白如纸,眼睛半睁着,嘴唇哆嗦着,却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去,把他的伤口清理干净,止了血。做得好,就留下打杂;做不好,现在就滚。” 李医官的语气里没有半分客气,他甚至没再看楚曦一眼,转身去给另一个伤兵换药,粗布袍扫过干草,带起点灰尘。
周围的伤兵和助手都看了过来:有的眼神里满是好奇,想看看这个瘦弱的姑娘能不能行;有的则带着怀疑,毕竟连老医官都觉得棘手的伤口,一个乡下姑娘哪能处理好;还有个断了胳膊的老兵,靠在帐篷上,嘴里嚼着干草,眼神里带着点同情 —— 他见过太多想靠 “会医术” 混饭吃,最后被赶出去的人。
楚曦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里的不适,快步走到木板边。她先蹲下身,用手背轻轻碰了碰伤兵的额头 —— 滚烫的,显然发着烧,这是伤口感染的征兆。她打开 “包袱”,里面的药箱用粗布裹得严实,她小心地解开布带,露出梨花木的箱身,箱角的铜锁虽然旧,却擦得发亮。她从里面拿出一把小巧的铁剪刀 —— 剪刀是楚凌峰特意给她的,刀刃磨得锋利,柄上缠着防滑的蓝布条 —— 先剪开伤兵腿上被血浸透的裤腿,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他。
裤腿剪开后,伤口完全暴露在眼前,连周围的汗毛都被血粘在一起,看着触目惊心。楚曦从药箱里拿出个陶碗,倒了半碗清水 —— 水是早上在河边灌的,她还特意用细布过滤过,碗底没有一点泥沙 —— 然后用干净的棉布蘸着清水,小心翼翼地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每擦一下,她都抬头看看伤兵的反应,见他只是眉头皱了皱,没有挣扎,才继续动作。
接着,她拿出一把银质的小镊子 —— 这是她用自己的首饰换来的,镊子尖细,能夹出细小的异物 —— 她屏住呼吸,眼神死死盯着伤口,用镊子轻轻夹出嵌在皮肉里的沙石和布屑。有一粒沙粒嵌得很深,她夹了三次才夹出来,伤兵疼得浑身一颤,手指紧紧抓住木板的边缘,指节都泛白了,楚曦却没停,只是放轻了动作,声音放得像哄孩子:“忍忍,很快就好,取出来就不疼了。”
旁边的李医官原本没在意,可听着楚曦轻柔的声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他的眼神就变了 —— 这姑娘处理伤口的手法,比他的助手还熟练,尤其是用镊子取异物时,角度找得极准,没伤到周围的好肉,而且她用的棉布,是细棉布做的,比军营里用的粗麻布软得多,显然是精心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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