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苏晚月算珠疾:三日清账反杀(2/2)
她站起身,走到八仙桌主位。将几本账册和那个牛皮纸档案袋“啪”的一声,重重拍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声音不大,却像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畔,让所有窃窃私语瞬间消失。
“账,清了。”苏晚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客厅里,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
她拿起苏晚月作坊的账册,翻开一页,指尖点着一个数字:“这里,1983年11月7日,作坊支付红星布厂进料款,**壹仟贰佰叁拾肆圆整**。有红星布厂正式收据存根为证。”她抽出档案袋里那份盖着红章的收据,展示在众人面前。
接着,她又翻开陆家公账的深蓝册子,翻到同一时期:“但在陆家公账‘苏晚月作坊管理费支出’项下,同一日,凭空多出了**壹仟贰佰叁拾肆圆整**的支出!”她将两处记录并排展示,鲜红的数字对比触目惊心!
“还有这里,”苏晚月的手指快速移动,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决绝和精准,“公账‘其他应收款—苏晚月作坊’项下,1984年3月15日,记录作坊欠款**伍仟圆整**。但根据作坊销售记录和银行汇款凭证,”她又抽出档案袋里的银行凭证复印件,“当日,**‘晚风服饰’收到百货大楼货款伍仟圆整的汇款,已于3月16日全额入账!**这笔钱,为何会变成作坊欠陆家的债?”
她语速越来越快,算盘珠子仿佛在她脑中自动拨响,一个个冰冷的数字、一笔笔清晰的账目,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赵玉芬精心编织的谎言网络:
“再看去年底,公账采购‘高级办公用品’一批,耗费**叁仟陆佰圆整**,经手人赵玉芬主任,用途明确为**陆家第三招待所翻新**!”她甩出那份内部申请单复件,“但为何在同期苏晚月作坊的‘管理杂费’中,凭空增加了**叁仟陆佰圆整**的支出?!”
“类似的错漏、嫁接、凭空捏造,共计**壹拾贰处**!涉及金额总计**壹万捌仟柒佰伍拾叁圆整**!”苏晚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和不容置疑的凛冽,“这账,不是亏空,是有人处心积虑地栽赃!是把陆家公账的糊涂窟窿,硬生生扣在我苏晚月的作坊头上!是想吸干我这刚起步的小作坊的血,去填陆家某些人无底洞的私欲!”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终于狠狠钉在赵玉芬瞬间褪尽血色的脸上!那目光里,是前世今生积攒的恨意,是被逼至绝境后的凌厉反击,是洞穿一切伪装的冰冷锋芒!
“赵主任!”苏晚月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您主管陆家内务多年,这账,您要不要亲自看看,这些‘亏空’,到底是怎么‘亏’到我头上的?!”
“哗啦!” 赵玉芬手中的茶杯终于脱手,摔在地上,碧绿的茶汤和破碎的瓷片溅了一地。她精心维持的温婉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底下那张因震惊、羞恼和难以置信而扭曲的脸。她指着苏晚月,手指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一条离水的鱼。
“你…你血口喷人!”陆晓芸尖叫起来,脸色煞白,“这些…这些肯定是假的!是你伪造的!”
“伪造?”苏晚月冷笑一声,拿起那份盖着国营布料厂大红公章的收据存根联和银行的原始凭证复印件,声音如同寒冰撞击,“这上面的公章,银行的印鉴,要不要现在就去对一对?看看是这些国家单位的凭证是假的,还是陆家公账上那些无凭无据的鬼画符是假的?!”她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几个旁支的婶娘,“各位婶娘今日在此做个见证,若不信,我们大可以拿着这些,立刻去厂里、去银行、去街道办,当面对质!看看是谁在弄虚作假,是谁在侵吞家产,是谁在往为国负伤的陆老爷子脸上抹黑!”
最后一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上。往老爷子脸上抹黑!这个罪名太重了!那几个旁支的婶娘吓得脸色发白,连连摆手后退,恨不得立刻消失。陆晓芸也被这气势吓得噤了声,惊恐地看着苏晚月,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泥腿子”嫂子。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赵玉芬粗重的喘息声和地上茶水滴落的轻响。空气中弥漫着谎言被戳穿后的腥臊和恐惧。所有人看着那个站在主位、脊背挺直、目光如炬的女子,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被他们轻视的“乡下女人”,骨子里藏着怎样一股令人胆寒的狠劲和智慧!
就在这时,客厅的门被猛地推开。
陆行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身笔挺的军装常服,带着室外的冷冽气息。他冷峻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过全场,扫过地上破碎的茶杯,扫过赵玉芬惨白扭曲的脸,扫过陆晓芸惊恐的表情,最后,落在那站在八仙桌前、如同浴血奋战后仍紧握战旗的苏晚月身上。
他的视线在她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大步走了进来。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八仙桌前,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将桌上摊开的苏晚月作坊账册、陆家公账册子、以及那个装着关键证据的牛皮纸档案袋,全部收拢在一起,动作干脆利落。
“账,既然清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所有材料,移交街道办经济管理科复核。”
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最后落在面无人色的赵玉芬脸上,那眼神冰冷刺骨,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洞穿一切的审视和无声的警告。
“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他撂下这八个字,不再看任何人,拿着那摞沉甸甸的账册和证据,转身,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大步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客厅。
沉重的脚步声远去,如同丧钟,敲在赵玉芬的心上。她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瘫坐在身后的太师椅里,面如死灰。
客厅里,只剩下苏晚月独自站着,像一株历经风雨却终于刺破阴霾的青竹。窗外,一缕夕阳的余晖终于艰难地穿透了厚重的槐荫,落在她脚边破碎的瓷片上,反射出一点微弱却倔强的金光。算盘,依旧静静地躺在桌角,珠子冰冷,却仿佛还残留着方才疾风骤雨般的、胜利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