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技术员叛逃:流水线瘫痪的晨光(1/2)
窗外的天色刚泛起一丝鱼肚白,纺织厂区特有的、混杂着棉絮和机油味道的晨风,还带着凉意。苏晚月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匆匆灌了几口隔夜的温开水,抓起帆布包就往外冲。厂里最近刚接下春交会那批十万件牛仔夹克的大单,工期紧得像上紧的发条,容不得半点闪失。她习惯性地比工人们早到半小时,好巡一遍车间,心里才踏实。
然而,还没走到车间那排高大的红砖厂房,一种异样的死寂就扑面而来。往日这个时候,空气里早该震颤着缝纫机群启动前那种低沉的嗡鸣预热,像一支蓄势待发的军团。可此刻,只有风吹过空旷厂房的呜咽,还有几只早起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单调的啁啾。
苏晚月的心猛地一沉,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推开车间沉重的铁皮大门,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凝固了。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几十台崭新的“蜜蜂牌”缝纫机,如同沉默的钢铁墓碑,整齐地排列着。往日穿梭忙碌的女工们,此刻像一群受惊的鹌鹑,手足无措地围在各自的机位旁,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恐慌。车间主任王胖子,一张圆脸此刻涨成了猪肝色,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正徒劳地对着几个围着机头打转的班组长吼着什么,声音嘶哑却透着一股无力感。
“苏…苏厂长!” 王胖子一眼瞥见门口的苏晚月,如同见了救星,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完了!全完了!出大事了!”
苏晚月强迫自己冷静,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静默的机器:“怎么回事?断电了?” 她记得昨晚离开时,电闸都检查过。
“不是电!” 王胖子急得直跺脚,几乎要跳起来,“是…是机器!所有的机器!都趴窝了!踩不动!线不上!梭壳卡死!针动不动就断!” 他语无伦次,指着最近的一台机器,“您看!老李,老李你快给厂长看看!”
被点名的老李师傅,厂里资格最老的机修工,此刻也是一脸灰败。他手里拿着一个沾满机油的梭壳,声音发颤:“厂长…邪门了!真邪门了!昨晚下班还好好的,今早一来,几十台机子,清一色梭壳卡线,勾线位置不对,针杆高度也变了…这…这绝不是自然损坏!像是…像是被人故意调乱了!”
“故意调乱?” 苏晚月的声音冷得像冰,“昨晚谁最后走的?谁锁的门?”
“是…是赵工!” 一个小组长怯生生地回答,“赵技术员说他要把新到的几台机器最后调试一下,让我们先走,他锁门…”
“赵技术员?” 苏晚月的眉头拧紧。这个赵工是半年前从省城国营大厂挖来的技术骨干,专门负责这批进口“蜜蜂牌”的维护调试,平时话不多,技术确实过硬,厂里一直很倚重他。
“他人呢?” 苏晚月环视四周。
所有人都茫然地摇头。王胖子猛地一拍大腿:“对啊!人呢?今早压根就没见他来!宿舍也锁着门!”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苏晚月的心脏。她快步走到赵技术员的工位——一张靠墙的旧木桌。抽屉被拉开了,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团废弃的油棉纱。桌面上,压着一张折起来的信纸。
苏晚月拿起信纸,展开。上面是赵工那熟悉的、略显潦草的字迹:
“苏厂长,承蒙关照,但人往高处走。深圳特区有厂子给我开了三倍工资,配房配车。抱歉,走得急。机器参数都是标准设置,若有问题,概不负责。赵志强留。”
“啪!”
信纸被苏晚月狠狠拍在桌子上,发出脆响。一股冰冷的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三倍工资?深圳特区?这借口拙劣得可笑!这分明是蓄谋已久的叛逃!而且是带着恶意破坏的叛逃!他临走前,精准地破坏了所有关键设备的核心调试参数!这不是技术流失,这是赤裸裸的投毒!
“赵志强!你这个王八蛋!” 王胖子看清了信的内容,气得破口大骂,眼睛都红了,“厂里哪点对不起你?十万件订单啊!交货期就在眼前!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恐慌如同瘟疫,瞬间在死寂的车间里蔓延开来。女工们开始骚动,窃窃私语很快变成了压抑的哭泣和绝望的议论。
“完了…机器都坏了,怎么赶工啊…”
“听说违约金是天价…”
“厂子会不会倒闭?我们刚稳定下来…”
“都怪那个姓赵的!黑心烂肺!”
绝望的气氛像沉重的铅块,压得每个人喘不过气。王胖子颓然地蹲在地上,抱着头。老李师傅看着手里那个卡死的梭壳,老泪纵横。
就在这时,车间门口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哟,苏大厂长,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车间里唱大戏呢?哭丧呢?” 周文斌穿着一身笔挺的浅灰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斜倚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一个锃亮的金属打火机,脸上挂着那副苏晚月深恶痛绝的、虚伪的关切笑容。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西装革履、眼神不善的男人。
苏晚月猛地转身,冰冷的视线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向周文斌:“是你干的?”
周文斌夸张地摊开手,一脸无辜:“苏厂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周某人向来最是遵纪守法,尊重人才流动。赵工去特区发展,那是响应国家号召,是好事嘛!至于贵厂的机器嘛…” 他慢悠悠地踱步进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的回响,目光扫过那些瘫痪的缝纫机,啧啧摇头,“看来是水土不服?还是…管理不善,技术不过关?唉,真是可惜了这么大订单。”
他走到苏晚月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刺鼻的古龙水味,脸上依旧带着笑,声音却压低了,带着毒蛇般的诱惑和赤裸裸的威胁:“苏晚月,何必硬撑呢?十万件牛仔夹克,就凭你现在这堆废铁,还有这群哭哭啼啼的女人,你做得了?按期交货?做梦!违约金,足够压垮你这刚冒头的小厂子十次!”
他顿了顿,欣赏着苏晚月铁青的脸色,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折叠的纸片,在苏晚月眼前晃了晃:“我呢,看在老陆的面子上,也念在咱们…合作一场的情分。喏,这份收购合同,价格嘛,虽然比市价低那么一点,但足够你体面地抽身,还掉债务,说不定还能剩点小钱安度余生。签了它,我立刻派人来接收这些…废铁,顺便嘛,帮你把违约金赔了,省得你吃官司。怎么样?够不够仁义?”
收购合同!
周文斌!果然是他!挖走赵志强,破坏设备,掐断命脉,然后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像秃鹫一样扑上来,用最廉价的方式撕咬她的血肉!他不仅要毁掉她的厂,更是要彻底摧毁她刚刚建立起来的一切!
巨大的愤怒和屈辱瞬间淹没了苏晚月,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那尖锐的疼痛才勉强让她保持一丝清明。
“仁义?” 苏晚月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车间的死寂。她抬起头,直视着周文斌那双带着得意和算计的眼睛,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刻骨的恨意和燃烧的倔强。
“周文斌,收起你这套令人作呕的假仁假义!想吞下我的厂?想看我跪地求饶?” 她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你、做、梦!”
她猛地抬手,指向车间里那些茫然、恐惧却依旧守着自己岗位的女工,指向那些此刻如同废铁般沉默的机器,指向窗外刚刚升起的朝阳,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力量,响彻整个死寂的车间:
“机器坏了,人心没散!订单还在,天就没塌!王主任!”
“在!” 王胖子被这声厉喝惊得一跳,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立刻带人,把所有机器的型号、具体故障表现,给我一台一台登记清楚!一张纸都不能漏!”
“老李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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