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继母账本阴:亏空嫁祸毒招(2/2)

张姐和女工们脸色瞬间惨白。成品记录…这个确实很难做到每一笔都完美对应,尤其是赶工的时候,记录难免有疏漏。对方这是铁了心要泼脏水!

苏晚月看着王副科长那张故作威严却难掩心虚的脸,看着他身后刘干事重新扬起的得意嘴角,一股冰冷的怒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她缓缓站起身,走到长条桌的另一端,那里放着一个街道办淘汰下来的旧算盘。她伸出白皙却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算盘珠。

“王科长,”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既然您提到成品记录和实物对应,那我们就来算一笔更清楚的账。”

她拿起一张记录着某批次成衣加工的单据:“这一单,街道办拨付原料:的确良布料,幅宽90公分,共150米。按标准成衣用料计算,可加工女式衬衫100件。账本记录,我们交付成品100件,验收合格入库。对吗?”

王副科长和刘干事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好。” 苏晚月手指在算盘上“噼啪”一拨,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那么请问王科长,按照贵街道库房管理规定,布料入库需登记幅宽、长度。出库加工,同样登记出库幅宽、长度。那么,我们领走的这150米90公分幅宽的布料,库房出库记录上,是否清晰地记着:幅宽90公分,长度150米?” 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王副科长瞬间僵住的脸。

“这…” 王副科长喉咙发干,眼神开始闪烁。布料入库登记…幅宽?谁会记得那么清楚?入库单上通常只写“的确良布料150米”而已!幅宽规格,往往只在采购单上有记录!

苏晚月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算珠再次清脆地一响:“根据纺织行业标准,90公分幅宽的的确良布,标准百米克重为xx公斤。150米布,理论重量应为xx公斤。库房出库时,是否过磅称重?重量记录是否与理论重量相符?” 她步步紧逼,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直刺对方管理混乱的要害,“如果重量相符,说明我们领走的布料足量。成品数量也足额交付,何来亏空?如果重量不符…那么,是库房管理混乱导致损耗,还是有人监守自盗,克扣了原料?这责任,又该谁来负?”

“你…你强词夺理!” 刘干事气急败坏地尖叫,“库房哪有那么精细的记录!”

“没有精细记录?” 苏晚月猛地转身,目光如寒冰利箭射向刘干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和压迫感,“那你们凭什么仅凭一本内部流水账,就敢空口白牙污蔑我们侵吞集体财产,勒令我们停工停产,断几十个女工的生路?!是你们街道办的管理混乱导致了责任不清?还是有人故意在账目上做文章,栽赃陷害,满足某些人不可告人的私欲?!”

她的声音在狭小的财务室里回荡,掷地有声,震得王副科长脸色煞白,刘干事更是吓得后退一步,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角落里整理单据的女工们,眼中燃起了愤怒和希望的火焰。

“啪嗒!” 王副科长手中的钢笔掉在桌上,滚出老远。他额头的汗珠汇成小溪流下。他知道,这场精心设计的嫁祸,彻底失败了。眼前这个年轻女人,不仅没有被吓倒,反而用最冰冷的数据逻辑,反手将了他们一军!再纠缠下去,引火烧身的只会是他们自己!

“这…这个…” 王副科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苏…苏晚月同志,这个…看来是街道办内部账目管理…存在一些疏漏…误会,误会了!对账…对账结果没问题!停工通知…作废!作废!”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然后手忙脚乱地抓起那张勒令停工的通知单,当着苏晚月的面,撕得粉碎!

刘干事看着那飘落的纸片,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脸色灰败地瘫坐在椅子上。

苏晚月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封的疲惫和更深的寒意。她拿起桌上那本记录着“亏空”的街道办账本,目光扫过那刺目的红圈。

“王科长,”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账目混乱,可以梳理。人心要是脏了,就难洗了。” 说完,她不再看面如死灰的王副科长和刘干事,转身对张姐和女工们说:“收拾东西,我们回去。机器,接着开!”

她率先走出这间充满污浊空气的财务室。门外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抬手挡了一下。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老宅里陆行野攥紧她时的灼热感和力量感。

这场仗,她暂时赢了。用她的冷静、她的知识、她拼死也要护住这点基业的决心,硬生生撕开了赵玉芬布下的毒网。

然而,当夜更深人静,她独自在灯下整理单据时,指尖拂过那些冰冷的数字,一种巨大的疲惫和孤军奋战的悲凉,还是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赵玉芬的阴毒,陆家的倾轧,如同跗骨之蛆,无孔不入。她像一只闯入狼群的羊,只能靠着自己磨尖的角,在荆棘丛中艰难前行。

就在这时,虚掩的作坊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苏晚月警觉地抬头,手已下意识摸向桌下藏着的剪刀。

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立在门口,走廊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是陆行野。他没有进来,只是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轻轻放在门内的地上。

他的目光在灯下忙碌的苏晚月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邃复杂,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紧了唇。然后,他无声地退后,身影重新融入门外的黑暗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晚月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盯着那个静静躺在地上的文件袋,过了许久,才慢慢走过去,弯腰拾起。

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叠装订整齐的复印件。纸张还带着油墨的温度。最上面一页,赫然是街道办库房近半年来所有布料入库的原始磅单记录!清晰记录着每一次入库布料的精确重量、幅宽、甚至批次号!后面几页,则是几份关键的证人证言手印复印件,指向了王副科长和刘干事在赵玉芬授意下,篡改内部账目、试图销毁原始磅单记录的具体时间和手段!铁证如山!

苏晚月捏着这些滚烫的纸张,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猛地抬头看向门外那片浓稠的黑暗,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原来,他一直在看着。在她独自面对风暴,在她在财务室据理力争、算珠声声砸碎阴谋的时候,他沉默的身影,就在风暴之外,为她备好了这致命一击的后手,铺平了通往胜利的最后一步。

这无声的证据,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它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苏晚月冰封的心墙上。她靠在冰冷的门框上,文件袋紧紧贴在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纸张的棱角和温度。

窗外,夜色如墨,万籁俱寂。枕下那把冰凉的剪刀,在黑暗中沉默着。而她的心,第一次因为那门外消失的背影和怀中这份沉甸甸的证据,剧烈地、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撞得胸腔生疼。冰层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发出细微而清晰的碎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