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苏晚月闭门羹:脊梁不能弯(2/2)

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明灭,映着他眼中赤裸裸的欲望和威胁。

“苏晚月,别说我不给你机会。”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诱哄般的蛊惑,却又透着骨子里的轻蔑,“只要你点个头,答应我之前提的条件,把你那小厂子,连人带机器,都‘合作’到我公司名下。我保证,明天!最迟明天下午,那封条,我亲自给你揭了!那些跟着你吃饭的女工,立马就能回去干活!你的‘晚风’牌子,还能挂起来,说不定…还能挂得更高!”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隔着车窗,目光如同冰冷的钩子,紧紧锁住苏晚月苍白的面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向她摇摇欲坠的神经:

“怎么样?是继续犟着你这不值钱的‘脊梁’,眼睁睁看着心血烂掉,看着那些指望你吃饭的女人孩子饿肚子?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跪着…把这碗饭端稳了?”

“跪着”两个字,他说得格外轻,却像两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向苏晚月最后的尊严!

巷子里死一般寂静。只有轿车引擎低沉的嗡鸣和周文斌指间香烟燃烧的细微噼啪声。闷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苏晚月胸口,让她几乎窒息。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周文斌那带着施舍和轻蔑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在她早已疲惫不堪的灵魂上。

跪着…把饭端稳?

胃里的绞痛骤然加剧,喉咙口的腥甜味更浓了。三天来的奔波、屈辱、绝望、愤怒,在这一刻如同沉寂的火山,被周文斌这最后一句话彻底点燃!一股滚烫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

就在周文斌以为胜券在握,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容即将扩大的瞬间——

“呸!”

一声清晰无比、用尽全身力气的唾弃声,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巷子里!

苏晚月猛地抬起头,沾着灰尘和汗水的脸上,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那是被逼到绝境后的孤注一掷,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她死死盯着周文斌瞬间错愕僵硬的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燃烧的胸腔里、从碎裂的尊严里迸溅出来的火星,带着滚烫的温度和钢铁般的硬度:

“周文斌!你给我听好了!”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嘶喊而微微颤抖,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在狭窄的巷壁间回荡:

“我苏晚月的作坊,是凭我自己一针一线、起早贪黑拼出来的!它再小,再破,也是我站着的根!我苏晚月的人,可以站着饿死,也绝不会跪着…吃你这口沾着人血的馊饭!”

“想要我的厂?想要我的人?” 她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尽管身体摇摇欲坠,但那股决绝的气势竟逼得车里的周文斌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她抬起手,不是指向他,而是狠狠地指向自己脚下的土地,指向这片她挣扎求生的地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悲怆:

“除非——你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话音落下的刹那——

“咔嚓!”

一道惨白的闪电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漆黑的夜空,瞬间照亮了苏晚月那张苍白、倔强、却写满不屈的脸!也照亮了周文斌脸上那凝固的、难以置信的惊愕和骤然涌起的暴戾!

紧接着——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炸雷在头顶滚过,如同天神的怒吼!积蓄已久的暴雨,终于在这一刻,以倾盆之势,轰然砸落!

冰冷的、豆大的雨点,如同无数鞭子,狠狠地抽打在苏晚月单薄的身上,瞬间将她浇透!湿透的头发黏在脸颊,冰冷刺骨,却奇异地浇熄了心头的燥火,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清明。

雨水模糊了视线,对面车窗里周文斌那张扭曲的脸也变得模糊不清。但苏晚月却清晰地听到了他隔着雨幕传来的、如同毒蛇吐信般阴冷刺骨的声音:

“好!好!好一个硬骨头!” 每一个“好”字都像淬了冰,“苏晚月,你有种!那我们就走着瞧!看看是你这身硬骨头先被碾碎,还是你那堆破铜烂铁,先烂成泥!”

车窗猛地升起,隔绝了他那张狰狞的脸。黑色的凯迪拉克发出一声低吼,车轮粗暴地碾过地上的积水,溅起肮脏的水花,蛮横地冲开雨幕,绝尘而去。刺眼的尾灯如同两滴猩红的血,迅速消失在暴雨滂沱的巷口。

巷子里,只剩下苏晚月一个人。

她孤零零地站在瓢泼大雨中,浑身湿透,冰冷刺骨。雨水顺着头发、脸颊、脖颈肆意流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压抑了太久的泪水。身体因为寒冷和巨大的情绪冲击而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慢慢地、慢慢地弯下腰,不是因为屈服,而是胃里那翻江倒海的绞痛再也无法忍受。她扶着冰冷的、湿漉漉的砖墙,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灼烧般的痛楚和喉咙口浓重的血腥味。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的身体,仿佛也冲刷着这三天来积攒的所有屈辱、绝望和愤怒。世界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和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

挺直的脊梁,在暴雨的冲刷下,显得更加单薄,却又透着一股无法摧毁的、孤绝的硬度。像狂风中一株被吹弯了腰、却死死抓住岩石的野草。

她抬起头,任由雨水冲刷着脸庞,望向凯迪拉克消失的方向,那巷口被暴雨和黑暗吞噬的尽头。雨水顺着下巴滴落,砸在地上,碎裂开来。

“周文斌…” 她低低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湮灭在震耳欲聋的雨声里,只有那双被雨水洗刷过的眼睛,在闪电划过的瞬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的不再是绝望,而是冰冷的、淬了毒的恨意,和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近乎疯狂的决绝。

雨,更大了。冲刷着这座城市的尘埃,也冲刷着人心底的肮脏。但有些东西,是再大的雨也冲不垮的。比如,那根宁折不弯的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