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缝纫机与示波器(1/2)
制衣厂的轰鸣声在午夜突然哑火时,春杏的顶针还卡在牛仔裤的铜扣缝里。她攥着断成两截的线头,看着流水线尽头堆积如山的牛仔裤,蓝色布料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像片冻结的海。车间角落的进口缝纫机蒙着白布,操作面板上的英文按钮暗无生气,意大利产的设备此刻像头罢工的巨兽,鼻孔里还喷着机油味。
“真的能修?” 制衣厂王厂长的烟蒂在掌心捏成了灰。他的鳄鱼皮带扣闪着金光,与春杏磨破的布鞋形成刺眼对比。李建军扛着示波器走进来时,金属仪器与车间的缝纫机碰撞出脆响,他的工牌在胸前晃悠,“engineer” 的烫金被汗水浸得发暗,像块被雨水冲刷的铜牌。
春杏的工作证用红绳系在缝纫机上。李建军解开白布的瞬间,她突然尖叫 —— 操作面板的电容鼓起了包,焦黑的裂痕里还缠着半截线头,像道没愈合的伤口。“这是电脑控制板烧了。” 他把示波器探头搭在接线柱上,荧光屏上的波形突然紊乱,像被狂风搅乱的心电图。
车间的吊扇在头顶转圈,将线头和棉絮卷成细小的漩涡。李建军蹲在缝纫机旁,工装裤膝盖处蹭过地面的布料碎渣,春杏赶紧铺块帆布在他身下:“地上凉。” 她的工作证从帆布边缘滑落,红绳恰好缠在李建军的工牌挂绳上,两根绳子在风扇气流里打着结,像对纠缠的藤蔓。
“帮我递下螺丝刀。” 李建军的声音被远处的电钻声淹没。春杏递工具时,手指不小心碰在他的示波器探头上,荧光屏的波形突然跳了下,像她此刻的心跳。两人同时去解缠在一起的证件,挂绳突然绷断,红色丝线飘落在待加工的牛仔布上,洇出细小的红点,像滴落在雪地里的血。
陈秀兰送的酸枣核在工装口袋里发烫。李建军拆开控制板时,闻到股熟悉的焦糊味 —— 和上次美资厂焊机故障时的味道如出一辙。他摸出三娃改造的磁性螺丝刀,刀尖挑起烧熔的电容,金属残渣落在春杏递来的铜盘里,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像串不和谐的音符。
“这玩意儿比你们电子厂的机器笨多了。” 春杏蹲在旁边看图纸,手指在 “时序控制” 几个字上画圈。李建军突然笑了,指着示波器上的锯齿波:“你看这波形,像不像你们踩缝纫机的节奏?快了慢了都不行。” 春杏的脸瞬间红透,低头去捡地上的线头,却发现李建军的工牌背面贴着张便签,上面是陈秀兰清秀的字迹:“三极管参数表”。
车间的挂钟指向凌晨三点。王厂长送来的绿豆汤在搪瓷缸里结了层皮,春杏用勺子划开时,看见自己的影子映在汤里,旁边是李建军专注的侧脸。他正在用电烙铁更换新电容,锡丝融化的青烟与绿豆汤的热气混在一起,在应急灯下织成张朦胧的网。
“好了。” 李建军合上控制板的瞬间,春杏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那里还留着保安推搡时的淤青:“建军哥,你跟那个……” 话没说完就被示波器的蜂鸣声打断 —— 荧光屏上的正弦波突然变得平稳,像条被驯服的河。
缝纫机重启的嗡鸣震得地板发颤。春杏的尖叫混着布料传送的哗啦声,她盯着李建军敞开的工装口袋,半截酸枣核正卡在拉链缝里,深褐色的外壳在灯光下泛着油光。那是上周陈秀兰托她转交的,当时还说 “让建军哥泡水喝败火”,此刻却像只眼睛,冷冷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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