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宿舍阳台的哭声(1/2)
流水线的传送带永不停歇地转动,春杏的指尖机械地将电容插入电路板卡槽,焊锡丝在烙铁下化作银色的溪流。这是她在电子厂当组装工的第三个月,工装袖口不再沾着水泥灰,取而代之的是洗不净的助焊剂痕迹。十二小时轮班制像精密的齿轮,将她的生活切割成单调的片段,唯有午休时藏在工牌夹层里的《新华字典》,是她对抗流水线麻木的小小武器。
那天午后,春杏在食堂角落扒拉着饭盒里的白菜豆腐,老王头的喊声穿透嘈杂:“春杏!有你挂号信!” 她的筷子 “当啷” 掉在搪瓷碗里,心跳声盖过了邻桌工友的谈笑声。传达室的白炽灯依旧嗡嗡作响,牛皮纸信封上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仿佛带着黄土高原的粗犷:“月底前不回,婚事就定下了。” 照片从信封滑落,穿中山装的男人站在拖拉机前,脸上的笑容僵硬得如同村口的石狮子。
春杏把自己锁进宿舍顶楼的杂物间。十六人宿舍此刻挤满午睡的女工,此起彼伏的鼾声与楼下的机器轰鸣交织,唯有这里能找到片刻安宁。她摸着照片上拖拉机的纹路,想起三个月前李建军带她离开工地时的场景。那时她辫子上还沾着水泥灰,而如今,电子厂的工牌挂在胸前,却锁不住老家寄来的婚讯。她的目光落在杂物间墙角的纸箱上,那里藏着她偷偷收集的废弃电路板,每一块都承载着她对技术世界的好奇与向往。她蹲下身,轻轻翻开纸箱,指尖拂过那些凹凸不平的线路,恍惚间又回到了第一次在工地看见李建军画电路图的时刻,那时她就发誓,一定要像他一样,用知识改变命运。
暮色爬上晾衣绳时,春杏出现在技术员宿舍楼下。她攥着被揉皱的信纸,在楼下徘徊许久,直到看见李建军的身影出现在四楼阳台。他穿着干净的卡其工装,胸前的 “技术科” 标牌在夕阳下泛着微光,与她工装袖口的污渍形成鲜明对比。她突然有些自卑,下意识地把袖口往回缩了缩,试图掩盖那些洗不掉的痕迹。风掠过她的发梢,带来远处工地混凝土搅拌的声音,那熟悉的轰鸣让她想起在工棚的日子,虽然艰苦,但至少没有这般令人窒息的无奈。
“建军哥……” 春杏的声音被晚风揉碎。李建军转身时,看见她站在香樟树的阴影里,像一株被风雨吹弯的野草。他快步下楼,瞥见她眼尾未干的泪痕,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工棚,她递来的搪瓷缸里漂着水泥渣的开水。两人沿着厂区围墙走,脚下的碎石子被踩得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为春杏的命运叹息。围墙外,一辆载满建筑材料的卡车呼啸而过,扬起的尘土扑在他们身上,春杏忍不住咳嗽起来,这让她更加坚定了留在电子厂的决心,哪怕这里的生活依旧艰难,但至少不用再与尘土为伴。
远处国贸大厦的塔吊刺破暮色,如同城市竖起的长矛。春杏将照片和信纸塞进李建军手里,声音发颤:“我爹说村支书家给了两千块彩礼,够盖三间大瓦房。” 她踢开脚边的石子,“可我不想回去,不想一辈子围着灶台和孩子转。” 说着说着,她的情绪愈发激动,眼眶再次泛起泪花,“在这儿,就算再苦再累,我也能学认字,能见识外面的世界。你知道吗,建军哥,我在流水线上偷偷观察那些老师傅调试设备,虽然看不懂他们在做什么,但那些复杂的操作就像魔法一样吸引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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