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流水线的第一课(1/2)

试工那天清晨,李建军站在迅腾电子厂的铁门外,仰头望着那扇缓缓升起的金属闸门。晨风卷着焊锡的焦糊味掠过鼻尖,他摸了摸胸前的试工单,上面 “装配车间” 四个字被汗水浸得微微发皱。工棚里瘸子三娃那句 “厂里的水磨石地滑” 突然在耳边响起,他下意识地紧了紧鞋带,却发现工装裤膝盖处的水泥渍还未洗净,在蓝白相间的厂服映衬下,像两块顽固的伤疤。

车间大门敞开的瞬间,一股裹挟着松香与机油的热浪扑面而来。百余名工人整齐地坐在传送带两侧,焊锡的烟雾在头顶聚成灰蓝色的云,传送带 “咔哒咔哒” 的运转声震得耳膜发疼。

李建军的目光被流水线尽头的质检员牢牢吸引 —— 那人戴着雪白的橡胶手套,指尖捏着元件的动作轻柔得像触碰蝴蝶翅膀,与他在工地被水泥磨出裂口的粗粝手掌形成刺眼对比。车间顶灯在水磨石地面投下冷冽的反光,映出他局促的影子,佝偻的脊背与周围工人挺直的坐姿格格不入。

“新来的?” 拉长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港式普通话里混着浓重的粤语尾音。他用铅笔敲了敲李建军的工牌,“跟 3 号机台阿珍学。” 李建军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短发女工正用镊子夹起芝麻大的电阻,烙铁头落下的瞬间,锡珠在元件脚与铜箔间绽开一朵银色的花,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仿佛烙铁是她手指的延伸。阿珍身旁的操作台上,整齐码放着二十个焊好的电路板,边角圆润的焊点在日光灯下泛着微光,而李建军的工作台还空无一物。

李建军在阿珍身旁的空位坐下,掌心的汗很快洇湿了操作台。面前的元件盒里,电阻、电容小得像米粒,烙铁头的红光让他想起工地烧红的钢筋。“看好咯。” 阿珍头也不抬,镊子尖精准地夹住电阻,手腕轻抖,烙铁已经完成三点焊接,“焊点要成圆锥体,不能虚焊。” 李建军屏住呼吸模仿,镊子却像突然变得有千斤重,第一枚电阻从颤抖的指尖滑落,滚进传送带缝隙消失不见。

“衰仔!” 阿珍终于抬眼,眉头拧成麻花,“手瓜软就唔好学人做焊锡!” 周围工位传来压抑的窃笑,李建军感觉后颈发烫,像被工地上的烈日直射。他慌乱地去捡元件,却碰倒了助焊剂瓶,刺鼻的气味顿时弥漫开来,邻座的女工皱着眉用袖口捂住口鼻。

烙铁头第三次烫到指尖时,水泡瞬间鼓起,钻心的疼痛让他险些打翻烙铁,阿珍眼疾手快按住他的手腕:“想搞出火灾咩!”

流水线不会因为新手的笨拙停下脚步。堆积的元件像小山般压过来,李建军的失误越来越多:焊锡粘连成疙瘩,元件极性装反,甚至把烙铁头按在了自己的工牌上。余光瞥见质检员戴着白手套的手在他的半成品上划过,指尖悬停在某个歪斜的焊点时,他听见对方用粤语嘀咕:“呢个北佬手生得好似猪脚。”

午休铃响时,李建军的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焊锡渣,工装裤膝盖处蹭上了星星点点的松香。他躲在车间角落,盯着老工人们焊接的手势 —— 有人习惯用左手送锡丝,有人会在焊接前用刀片刮元件脚。

远处流水线尽头,质检员的白手套在阳光下晃得刺眼,他突然意识到,这里的 “手艺” 不再是扛动多少斤水泥,而是让锡珠在毫米级的空间里开出完美的花。汗水顺着脊梁滑进裤腰,他想起在工地扛水泥时,再重的麻袋也能咬牙背起,此刻却被一粒小小的电阻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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