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月嫂与病床（2/2）

陈姐的婆婆千恩万谢地接过去，嘴里念叨着“城里人就是心善”。建军坐在床边削苹果，果皮连成条不断的线，突然想起自己刚进研发部时，张启明总说他“一身土气”，可此刻这病房里的烟火气，却比任何精致的客套都让人踏实。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梧桐叶的影子。李梦醒了，张姐抱着她轻轻摇晃，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像只温柔的摇篮曲。孩子的小拳头突然松开，抓住了建军垂在床边的手指，力道竟比示波器的探针还执着，一下下挠得他心头发痒。

“你看她，认识爸爸呢。”秀兰笑着说，眼里的疲惫渐渐被温柔取代。建军的手指被那小小的掌心裹着，暖烘烘的，突然想起导航系统测试通过时，小林在电话里喊的“误差48米”——那是他用无数个通宵换来的精度，可此刻女儿攥着他手指的力道，却比任何数据都更让他动容。

张姐回去拿东西时，带了袋新收的小米，黄澄澄的，透着股谷物的清香。“俺男人在关外开货车，顺路给捎来的。”她把小米倒进医院的热水壶里，加了几颗红枣，“先煮点小米粥，晚上给您当夜宵。”

走廊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此起彼伏，像场热闹的合唱。陈姐的婆婆端着空碗从外面回来，看见建军正在给秀兰读报纸，上面印着“深圳高新技术产业产值突破百亿”的新闻。“你们家男人是搞技术的吧？”她笑着说，“肯定有出息，不像俺家那口子，就知道开车。”

建军放下报纸，看着窗外的梧桐树枝桠。他想起王强说的“技术顾问月薪一万”，想起张启明手里的美国技术文档，可此刻这些都比不上秀兰递过来的那半杯温水，比不上女儿在张姐怀里发出的咿呀声。原来所谓的成功，从来都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温暖。

傍晚时分，小米粥的香味漫了满室。张姐给秀兰盛了碗，粥面上浮着层薄薄的米油，像层温润的玉。“慢点喝，刚熬好的。”她又给建军端来一碗，“你也喝点，这几天看你熬的，眼圈都黑了。”

隔壁床的陈姐也分到了半碗，她婆婆在旁边看着，眼里的羡慕藏不住：“等出了院，俺也学着熬小米粥。”陈姐喝着粥，突然说：“等孩子满月，俺也去秀兰姐的工作室帮忙，听说你们做环保面料？俺在电子厂做过质检，说不定能帮上忙。”

秀兰愣了愣，随即笑了：“好啊，等我出了月子，咱细聊。”建军看着她们相谈甚欢的样子，突然觉得那张被泪水洇湿的工作室计划书，此刻正慢慢舒展开来，像片重新焕发生机的叶子。

夜幕降临时，张姐抱着李梦在病房里踱步，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她们身上，像披了层银纱。建军坐在床边，看着秀兰小口喝着粥，看着女儿在张姐怀里渐渐睡熟，心里突然变得无比安稳。

他知道，出院后还有无数的琐事等着他——月嫂的安排，家里的布置，公司里的风波，还有秀兰念叨的工作室。但只要看着眼前这安稳的画面，就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有了归宿。就像那导航系统最终稳定在±48米的精度，他的人生，也终于在这座城市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坐标。

窗外的梧桐树上，麻雀叽叽喳喳地跳着，像是在替他数着病房里的点滴。建军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女儿的小脸，她的呼吸均匀而绵长，像首温柔的诗。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那就是家的温暖，和对未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