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黎明前的告别(1/2)

凌晨四点的梆子声刚敲过,李建军就被炕席下的闹钟惊醒。铁皮外壳的闹钟是他在省城旧货市场淘来的,指针走动时发出 “咔哒咔哒” 的声响,在寂静的窑洞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摸黑穿好衣服,棉袄里子还带着昨夜的体温,却挡不住从墙缝钻进来的寒气。

母亲早就醒了,在灶台前忙着生火。火光映红了她的脸,也照亮了案板上摆着的几个白面馒头 —— 那是用卖鸡蛋的钱换的精面粉,平时只有过年才舍得吃。“再吃一个,” 母亲把热馒头塞进他手里,“路上要走两天两夜,别饿着。” 馒头的热气模糊了建军的眼镜片,他看见母亲眼底的红血丝,还有鬓角新添的白发。

父亲蹲在门槛上,默默地装着旱烟袋。烟丝是自家种的,揉碎了有股浓烈的味道。他没有说话,只是把装满烟丝的烟袋塞进建军口袋里,又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炒熟的瓜子:“路上嗑着玩,解闷。” 建军接过油纸包,触到父亲指尖的老茧,那是几十年农活留下的痕迹。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只有几颗残星在天幕上闪烁。远处传来拖拉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村庄的寂静。那是赵叔雇来送他们去县城火车站的拖拉机,车头挂着的红灯笼在夜色中晃动,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该走了。” 父亲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他站起身,帮建军把背包甩到肩上。背包不重,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裳、母亲烙的饼,还有王磊给的二十块钱。但建军觉得它像座山,压得他肩膀生疼。

走出窑洞时,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母亲追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双新纳的千层底布鞋,鞋底还散发着浆糊的味道。“穿上这双,” 她蹲下身,想帮他换鞋,“你那双补丁太多,别在路上磨破了脚。” 建军赶紧扶住母亲,自己弯腰换上新鞋,针脚细密的鞋底踩在结霜的土地上,感觉格外踏实。

拖拉机停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已经有几个同村的年轻人等在那里,都是要去深圳打工的。赵叔坐在驾驶座上,吧嗒着旱烟,车头的灯光照亮了他脸上的皱纹。看见建军过来,他挥了挥手:“建军,快点,要赶早班车呢。”

父亲站在离拖拉机不远的地方,没有靠近。他佝偻着背,却又努力挺直脊梁,像一棵饱经风霜的老槐树。建军走过去,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父亲只是摆了摆手:“去吧,到了写信。” 那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建军心上。

母亲还在不停地叮嘱:“到了深圳别逞强,累了就歇着;别舍不得花钱,该吃就吃;记得给家里捎信……” 她的话像断了线的珠子,没完没了。建军不住地点头,眼眶却越来越热。他怕母亲看见,赶紧转过身,爬上了拖拉机。

拖拉机 “突突突” 地发动起来,排气管喷出的黑烟在晨光中弥漫。车轮碾过结霜的土路,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建军坐在车斗里,回头望去,只见母亲还站在村口,身影在晨雾中显得格外单薄。她不停地挥手,仿佛要把所有的牵挂都随着手势传递过来。

父亲的身影站在母亲身后,更远一些的地方。他没有挥手,只是默默地站着,像一座沉默的石碑。但建军能感觉到,父亲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拖拉机,那目光里有担忧,有不舍,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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