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霓虹灯下的背书(1/2)
晨会的百叶窗把阳光切成碎片。李建军攥着报告的手指关节发白,新加坡籍主管的皮鞋在会议桌上敲出急促的节奏,“failure analysis” 几个音节裹着咖啡香砸过来,像淬了火的钢钉。
“听不懂吗?” 主管突然抓起报告往他怀里扔,纸张划破空气的脆响惊得众人抬头。李建军下意识去接,报告却在掌心散开,某页飘落在饮水机旁,浸湿的边角正好是他用红笔标注的故障点 —— 那是他熬三个通宵才找到的贴片焊机隐患。
“连最基础的术语都搞不懂,怎么当工程师?” 主管的华语混着浓重的马来腔,西装袖口的金链晃得人眼晕。李建军盯着散落在地的报告,突然想起三娃板车上的旧电阻,那些被磨掉的英文标识此刻都化作嘲讽的眼睛。
散会时,有人用粤语笑他 “番薯”,有人故意把《电子工程英语》甩在他桌上。李建军捡起报告拼凑时,发现某页粘着片干枯的辣椒 —— 是春杏塞进他档案袋的,此刻在空调风里微微发颤,像株倔强的野草。
宿舍楼的声控灯总在他背单词时熄灭。李建军踩着楼梯转角的阴影,把《英汉电子技术词典》按在生锈的铁扶手上,借着对面楼透来的霓虹灯光辨认 “electrolytic capacitor”。词典的塑封早就磨破,第 3图纸,笔尖划过 “solder paste” 的动作优雅得像在跳华尔兹。“what can i do for you?” 对方的英语带着柏林腔,每个单词都像精确咬合的齿轮。
他把画满批注的设备手册递过去,指腹在 “nozzle cleaning” 处反复摩挲。对方突然加快语速,德语口音混着专业术语,像台失控的机器。李建军的额头渗出冷汗,那些刚背会的单词在脑海里乱撞,最终都化作老家窑洞的回声 —— 小时候他问父亲 “为啥星星不掉下来”,父亲只说 “等你读够书就晓得了”。
“sorry,i cant follow you.” 他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德国工程师突然把手册扔在桌上,钢笔尖在 “maintenance schedule” 下划出刺眼的红线:“basic knowledge!” 这句话他听懂了,比当年在工地被骂 “北佬” 更让他喉咙发紧。
台风登陆那晚,李建军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老王裹着湿透的工装闯进来,指着隔壁:“汉斯发烧到 39 度,医务室没人!” 他摸出床头的速效感冒胶囊 —— 那是春杏从制衣厂医务室讨来的,铝箔板上还粘着片碎花布。
外籍宿舍的地毯吸饱了雨水。汉斯躺在真皮沙发上,金发粘在汗湿的额头上,西装被扔在落地灯旁,口袋里露出张慕尼黑啤酒节的照片。李建军摸他的额头时,对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德语混着英语:“my mothers recipe……ginger tea.”
楼道的积水漫到脚踝。李建军踩着工装裤趟水去厨房,发现汉斯的冰箱里只有牛奶和火腿。他想起老家治风寒的土方子,把老王给的生姜和自己藏的红糖倒进电饭煲,插头插进时火花四溅 —— 台风把电路吹得接触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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