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钢筋上的血痂(1/2)

八月的深圳像个蒸笼,混凝土在烈日下蒸腾着呛人的热气。李建军把破布条重新缠紧肩膀,望着二十三层楼的施工面。脚手架在头顶交错成网,钢筋骨架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远处塔吊的轰鸣声裹着咸涩的海风,灌进他汗湿的衣领。

“落架!落架!” 粤语呵斥声突然从身后炸开。李建军攥着水泥袋的手猛地收紧,却没听懂指令。工头戴着黄色安全帽冲过来,黝黑的脸涨得通红:“捞头(北方人)!叫你拆架板!” 话音未落,他脚下的竹制架板突然打滑,整个人向前扑去。100 斤的水泥袋瞬间压在背上,膝盖重重磕在裸露的钢筋尖端。

剧痛像闪电般窜上脊椎。李建军闷哼一声,双手死死抠住架板缝隙,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温热的液体顺着裤管往下淌,浸透的工装裤黏在伤口上,每呼吸一次都扯动着皮肉。瘸子三娃拄着拐杖冲过来,用陕北话大喊:“建军!咋样?” 周围工友的惊呼声里,李建军瞥见工头用粤语骂骂咧咧:“北佬蠢蛋,净耽误事!”

“我…… 没事。” 李建军咬着后槽牙撑起身子,膝盖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王二小子扯下衣角递过来,布条上还沾着机油:“先捆上,血糊住伤口更麻烦。” 他接过布条胡乱缠绕,粗糙的布料摩擦着伤口,疼得眼前发黑。远处医务室的红十字标志在阳光下刺目,他却转身抓起新的水泥袋 —— 去医务室意味着误工,意味着扣钱。

混凝土搅拌机的轰鸣声中,李建军继续机械地搬运。每走一步,膝盖的伤口都像被撒了把盐。汗水滴在水泥袋上,混着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他数着脚下的架板,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靠疼痛转移注意力。当第 27 袋水泥卸下时,眼前突然炸开一片金星,他扶住铁架干呕起来,喉咙里泛着铁锈味。

暮色降临时,工棚的白炽灯在水泥地上投下摇晃的影子。李建军蜷缩在铺位角落,小心翼翼地解开布条。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红肿,凝固的血痂与工装裤黏在一起,撕开时又渗出鲜血。隔壁床的工友递来白酒:“消消毒,比红药水管用。” 辛辣的液体浇在伤口上,他死死咬住毛巾,棉布很快被汗水浸透。

“建军?” 春杏的声音突然从工棚外传来。她攥着半管红霉素软膏,辫梢还沾着水泥灰:“我哥在东莞打工时受伤,用这个好得快。” 药膏的薄荷味混着工棚的霉味,她蹲在床边轻轻涂抹:“那天晕倒后,是食堂阿姨给了我半块红糖……” 李建军望着她手腕上褪色的红绳,突然想起母亲总在他出门前,往他口袋里塞的平安符。

深夜,工棚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李建军盯着膝盖上的血痂。月光透过竹架板的缝隙洒进来,照在钢筋状的伤口上,像道微型的建筑工地。他摸出藏在枕下的电工证,塑料封皮已经磨得发亮。白天工头的辱骂又在耳边响起,那些听不懂的粤语像道无形的墙,把他隔绝在城市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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