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说着玩呢(2/2)
影磨坛子时,砂纸上的瓷末子簌簌往下掉,莫语蹲在旁边看,突然指着坛底:“你看这字,‘福’字刻得歪歪扭扭,像胖小子写的。”影低头瞅了瞅,笑出声:“比他强点,至少能认出来是字。”
晌午头,日头毒得能晒化柏油,李婶挎着竹篮串门,篮子里躺着个旧布娃娃,布娃娃的胳膊断了一只,脸上的红脸蛋褪得只剩个印子。“莫语妹子,帮我看看这娃,”李婶把布娃娃往石桌上一放,“我家小孙女非哭着要,说这是她娘小时候玩的,能不能把胳膊缝上?”
莫语拿起布娃娃,布料磨得发亮,棉花从断口处露出来。“能缝,”她找出块相近的花布,“就是得塞点新棉花,不然胳膊瘪着不好看。”影在旁边接话:“我给削个木头手,比布的经啃,小丫头片子总爱咬。”
李婶笑得眼睛眯成条缝:“那敢情好!木头的结实,省得总坏。”莫语缝胳膊时,影蹲在门槛上削木头,刻刀下的小木手慢慢显形,指甲盖还特意刻了道缝,像真的似的。
傍晚收摊,修自行车的老马叔扛着个工具箱进来,箱子最底层压着个铜烟锅,锅沿黑得发亮。“莫语你看这烟锅,”他往石凳上一坐,掏出烟丝往锅里填,“前儿给镇中学的张老师修车子,他说这烟锅是他爹的,抽着总呛嗓子,是不是坏了?”
莫语接过烟锅,对着光看了看烟嘴,又吹了吹烟杆:“马叔,烟杆里堵着油泥呢,我给你找根细铁丝通通。”影从灶膛里抽出根烧红的铁丝,在凉水里淬了淬,递给莫语:“用这个,通得干净。”
铁丝捅进烟杆时,黑油泥簌簌往外掉,捅到半截,莫语突然“咦”了一声,从里面挑出个小纸团。展开一看,是半张发黄的糖纸,上面印着“大白兔”三个字。“张老师他爹还藏糖呢,”莫语笑着把糖纸递过去,“通干净了再抽,保准不呛。”
老马叔试了口,果然顺溜多了:“还是你们年轻人眼尖!回头你家影小子车子坏了,找我,免费修!”影摆摆手:“不用,我那破车,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早该扔了。”
夜里关了院门,影把修好的瓷坛子往墙角挪,莫语坐在灯下给布娃娃缝新胳膊。座钟滴答响,墙上的影子忽长忽短,莫语突然说:“你说这些老物件,咋比新的还招人疼?”
影往灶膛里添了根柴:“因为沾着日子的气儿呗。就像这坛子,装过盐腌过菜,布娃娃,被抱了几十年,哪是新物件能比的?”
莫语把缝好的布娃娃摆在窗台上,木头手在月光下泛着光。影凑过来看,突然往她手里塞了颗糖:“王大哥给的,大白兔,跟烟杆里那糖纸一个样。”
糖纸剥开时“刺啦”响,奶香味漫开来,莫语含着糖,看着窗外的月光,突然觉得这日子就像手里的糖,看着普通,含在嘴里,甜得能让人眯起眼。院里的牵牛花在夜里悄悄开着,藤子缠得更紧了,像要把这满院的暖,都缠成解不开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