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老虎木雕(2/2)

胖小子背着书包从学堂跑过,书包上的老虎尾巴在风里甩得欢。他扒着墙头喊:“莫语婶,先生让俺问,那‘勤学’木牌能不能再刻块,说要送给他城里的朋友!”影扬着斧头应:“明儿给你,让他等着。”斧头落下时,木柴裂开的断面溅起细尘,在阳光里翻了个跟头,落进砖缝里。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切进院,在绣布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莫语教媳妇们绣露珠,银针穿过布面,带出银线的亮,像真的有水珠在花瓣上滚。学山茶的媳妇总绣不好,线在布上打了个结,她急得直拽,线却越缠越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俺咋这么笨……”莫语握住她的手,银针在俩人指间穿梭,银线突然就服帖了,在布上卧成半圆的弧:“你看,像檐角的冰棱子,歪点才好看,太周正了,倒像假的。”

影蹲在西墙根刻木头,木屑飞起来,粘在他汗湿的脖颈上。他在刻胖小子要的笔袋,老虎头的轮廓渐渐显出来,耳朵歪向一边,倒像刚睡醒的猫。安安趴在旁边看,手指戳着老虎的鼻子:“影叔,它咋不龇牙?”影手里的刻刀转了个弯,刀尖划出个豁口,像咧着嘴笑:“这样才不吓人,不然胖小子不敢用。”

日头擦着树梢往下沉时,第一批上浆的布晾透了。莫语抖开一块,布面硬挺挺的,像块薄木板,她用指甲划了划,留下浅白的痕:“正好,能绣粗线的花。”媳妇们围过来,银针在布上起落,向日葵的轮廓慢慢爬出来,有的瓣子向左歪,有的向右斜,倒比画谱上的热闹。

暮色漫进院时,影点起马灯。灯芯爆出细碎的火星,把绣布照得暖融融的。李婶的老花镜反着光,她眯着眼穿线,线头在嘴里抿湿了,又在指尖捻尖了,折腾半天还是穿不进针鼻。影走过去,捏着线头往里一送,针尾立刻坠下银亮的线:“您老歇着吧,剩下的俺们来。”李婶笑出满脸的褶:“还是影小子眼尖,俺这老眼,连针鼻都瞅不清了。”

月亮升起来时,院里的竹匾上已经摆满了绣好的帕子。向日葵在月光里泛着青白的光,露珠的银线像撒了把碎星。莫语叠着帕子,指尖划过布面,能感觉到针脚凸起的棱,像摸着地里刚冒头的苗。影把刻好的老虎笔袋往她手里塞,笔袋上的老虎正咧着嘴,舌头歪歪扭扭地伸出来,逗得她直笑。

巷子里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一下一下敲在夜色里。媳妇们推着木轮车回家,车轱辘声渐渐远了,最后只剩风吹树叶的沙沙响。莫语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苗舔着锅底,映得墙上的影子忽高忽低。影靠着门框抽烟,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在他脸上投下深浅的纹。

“你说,”莫语忽然开口,手里的帕子在月光里轻轻晃,“这些帕子到了城里,会被谁买去?”影磕了磕烟灰,火星落在地上,烫出个小黑点:“许是给孩子擦汗的娘,许是给伙计记账的掌柜,反正都是过日子的人,用着踏实。”

灶膛里的柴噼啪响了一声,爆出的火星落在地上,很快就灭了。莫语把最后一块帕子放进竹筐,盖好粗布,筐沿的竹条硌得手心发疼。她望着院里的月光,突然觉得,这日子就像手里的针,一针一线扎下去,看着慢,可攒起来,也能绣出朵像样的花。影不知啥时候走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个热窝头,是李婶临走时留下的,还带着灶膛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