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宫门深似海(1/2)
第十四章:宫门深似海
太后的寿辰,如同投入繁冗冬日京城的一颗巨石,瞬间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旨意下达各王府勋贵之家,宫中内务府、礼部乃至京畿卫戍都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喧嚣与紧绷。连日的阴霾似乎也被这桩盛事驱散了几分,冬日稀薄的阳光洒在琉璃瓦上,折射出冰冷而耀眼的光芒,愈发衬得这座皇城肃穆庄严,高不可攀。
靖王府自然也收到了明确的宫谕,列出了需入宫朝贺的名单。当那份用泥金笺写就、盖着内务府朱印的名单被管家福伯亲自送到听雪苑时,夏竹接过名单的手都有些发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她几乎是屏着呼吸,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陌生的名讳,直到看见“苏云昭”三个字赫然列于靖亲王侧妃之位之下,心猛地一沉。
“王妃!这……这名单上有您!”夏竹的声音带着颤音,捧着那份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名单,急切地看向临窗而坐,正静静翻阅一本前朝杂记的苏云昭,“太后寿宴,那样的场合……各方势力云集,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林贵妃她肯定……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她当初把您……”后面的话,夏竹哽在喉间,不敢再说,眼圈却先红了。
“该来的,总会来。”苏云昭的反应却异常平静,她放下书卷,接过那份名单,目光在那墨迹清晰、力透纸背的名字上停留片刻,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恍若冰雪初融时掠过湖面的一缕寒风。“林贵妃这是迫不及待,要在她的地盘上,与我‘叙旧’了。”她将名单随手置于案上,仿佛那只是一张普通的请柬,而非可能通往龙潭虎穴的催命符。“也好,终日困在这四方院落,看这一方天地,也该出去走走了。龙潭虎穴,总要亲自闯一闯,才知道深浅。”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心如明镜,这是一场避无可避的硬仗。林贵妃选择在太后寿宴这样的场合发难,就是要借万众瞩目之势,利用皇权与礼法的绝对压制,将她这个“失贞败德”却侥幸存活至今的眼中钉,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她必须去,而且,必须赢。这不仅关乎她个人的生死荣辱,更关乎她身后已然摇摇欲坠的母族,关乎她能否在这吃人的王府、在这波谲云诡的京城真正立足。退缩,只有死路一条。
接下来的几日,听雪苑表面依旧平静,内里却悄然忙碌起来,像一张逐渐拉满的弓。夏竹翻箱倒柜,找出苏云昭所有能上得了台面的衣裙首饰,却发现大多陈旧过时,或是料子不够贵重,与亲王侧妃的身份着实不符。按例,王府应为有品级的妃嫔制备新的朝服与相应规制的头面首饰,但福伯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连句交代都没有,显然是想在这方面先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在入宫时因衣着寒酸而先矮人一截,自乱阵脚。
苏云昭却并不焦急,甚至没有派人去催促。她亲自检视了那些衣物首饰,将那些过于花哨、不符合她气质的金钗步摇、璎珞项圈一一剔除,只选了几样素雅大方、质地尚可的玉饰和珍珠耳坠备用。至于衣裙,她心中早已有了计较。
“夏竹,去将贵妃娘娘之前‘赏赐’的那两匹云锦取来。”她吩咐道,特意在“赏赐”二字上略略停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夏竹一愣,脸上露出困惑与担忧交织的神色:“王妃,那是贵妃赏的东西,穿出去会不会……会不会不妥?万一她在那上面做了什么手脚……”
“正因是她赏的,才更要穿。”苏云昭眸光清冷,如结冰的湖面,“她既送了,我若不穿,便是对她不敬,授人以柄。穿了,便是感念她的‘恩典’,姿态做足。至于穿上之后效果如何……能否将这‘恩典’化为己用,那就各凭本事了。”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放心,那料子我检查过,并无问题。有问题的是人心,而非死物。”
她凭借脑海中超越这个时代的审美与见识,结合原主记忆中的宫廷规制,亲自绘制了衣裙的图样。那是一种融合了当下流行元素与她自身清冷气质的独特款式,摒弃了过于繁复的堆砌,线条简洁流畅,腰身收束恰到好处,宽大的袖口与立领设计又平添了几分端庄与威仪,既能凸显身份,又不失个人风骨。她动用了手中能动用的、大部分来自嫁妆的银钱,通过夏竹悄悄寻了京城中一位手艺顶尖、但脾气古怪、只为合眼缘的客人做活的老师傅,支付了加急的费用,要求其日夜赶工,务必在寿宴前完成。
与此同时,她也没有放松对自身的“武装”。每日清晨,她雷打不动地饮用那神秘的灵泉,在院中缓慢运转那套无名功法,感受着体内暖流生生不息,确保身体状态处于最佳,肩背处的伤口也已愈合得几乎看不出痕迹,只留下浅浅的粉色印记。更多的时候,她静坐沉思,反复推演宫宴上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从觐见太后的跪拜礼仪、应对皇帝的垂询,到与各府命妇的寒暄周旋,乃至席间的座位安排、餐具使用等细微末节,她都一一在脑中预演。她甚至设想了林贵妃可能发难的几种方式——直接的言语羞辱、借题发挥、安排人挑衅、或是利用某些“意外”让她出丑……以及每一种情况下的应对之策。她深知,在那种地方,一言一行都可能被无限放大,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知识、冷静、缜密,是她此刻最锋利的武器。
入宫前一日,夜色深沉,听雪苑已准备熄灯,院外却传来了通传声——靖亲王夜玄宸竟亲自来了。
他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深不见底的模样,玄色常服融入夜色,仿佛只是信步由缰,随意散步至此。他挥退了欲上前伺候的夏竹,目光在略显简朴却收拾得整洁雅致的屋内扫过,最后落在仅着一身月白寝衣,长发未束,正立于书案前的苏云昭身上。灯火勾勒出她纤细而挺直的背影,竟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孤清。
“明日宫宴,王妃准备得如何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关切,也听不出试探,更像是一种例行公事的询问。
苏云昭缓缓转身,福身行了一礼,姿态无可挑剔:“劳王爷挂心,妾身已准备妥当,定不会失了王府颜面。”她的回答同样官方而疏离,滴水不漏。
夜玄宸走近几步,目光似乎在她略显素净、毫无钗环点缀的发髻和单薄的寝衣上停留了一瞬,空气中弥漫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气息。“福伯年老昏聩,办事不力,竟忘了为王妃制备新装。本王已命人责罚,新的朝服明日一早会送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云昭心中明了,他这是在敲打福伯,也是在向她示好,或者说,是在确保她明日不会因衣着问题而让靖王府丢脸。她垂眸,掩去眼底的思绪:“王爷费心了。其实妾身已自行准备,不敢再劳烦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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