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流初涌(1/2)
第八章:暗流初涌
夜色如墨,寒风卷着未化的积雪,在靖王府空旷的巷道间穿梭呜咽。听雪苑那两扇单薄的木门,在风中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是这座冰冷府邸中一处被遗忘的角落发出的无助叹息。
苏云昭踏着清冷的月色归来,脚步落在松软的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远远地,她便看到一点昏黄的光晕在听雪苑门口摇曳不定,如同暗夜中指引归途的微弱星辰。走近了,才看清是夏竹提着一盏气死风灯,正翘首以盼。小丫鬟冻得脸颊和鼻尖都通红,不住地跺着脚呵出白气,但在看到苏云昭身影的瞬间,那双原本写满焦虑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小跑着迎上前。
“王妃!您可算回来了!奴婢都快担心死了!”夏竹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颤抖,连忙将手里的暖手炉塞给苏云昭,又举起灯仔细照了照,仿佛要确认她是否完好无损。
“嗯,回来了。”苏云昭接过暖手炉,那一点点微薄的暖意透过冰冷的指尖传来,让她紧绷的心神稍稍松弛。她应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她从怀中取出那枚冰凉而沉重的身份令牌,在夏竹手中灯笼昏黄的光线下,令牌上古朴刚劲的“靖”字浮雕泛着幽冷而坚实的光泽,仿佛蕴含着某种无形的力量。“事情,暂且算是办成了。”
夏竹的目光落在那令牌上,眼睛倏地亮了一下,如同黑暗中点燃的小小火苗。这令牌代表着王府的认可,代表着她们在这座森严府邸中迈出的第一步。但随即,那亮光又被更深的担忧所取代:“王爷他……没有为难您吧?奴婢听说墨韵堂那边规矩极大,等闲人靠近不得……”
“暂时没有。”苏云昭抬步走进屋内,一股比外面稍暖的空气包裹而来,还带着新添银炭特有的淡淡烟火气。她注意到角落的炭盆里,银炭比昨日多了不少,燃烧得正旺。看来夏竹在她离开后,并未懈怠。“不仅没有为难,往后我们的日子,或许能稍微好过些。”她走到桌边,将令牌在指尖摩挲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入一个隐蔽的抽屉深处。这不仅仅是一块令牌,这是她撬动命运齿轮、通往真相之路的第一把,也是至关重要的钥匙。她必须善用,也必须慎用。
果然,权力的微小倾斜,立刻带来了现实的变化。
翌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听雪苑外便传来了不同于往日的动静。不再是夏竹需要偷偷摸摸、赔尽小心地去大厨房求告,而是福伯亲自领着两个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的粗使婆子,踏着积雪来到了院门前。
福伯依旧是那身深灰色的管事服,脸上堆砌着程式化的恭敬,但那双略显混浊的老眼里,却难以完全掩饰住一丝阴郁和不甘,如同被强行压下却仍在暗涌的浊流。他指挥着婆子将足量的、上好的银炭搬进小院的柴房,又亲自将一个沉甸甸的食盒提进正厅,打开盖子,里面是一份像样的早膳:一碗熬得糯软喷香的血燕粥,几碟精致的小菜,一笼热气腾腾的蟹黄汤包,还有一碟刚出炉的酥饼。虽比不上王府正宴的珍馐,但与他昨日送来的清汤寡水已是天壤之别。
“王妃,”福伯微微躬身,语气干巴巴的,像是照着稿子念诵,毫无诚意可言,“老奴奉王爷之命,日后听雪苑一应用度,皆按王府侧妃份例供给。这是今日的份例,请您过目。若有任何短缺不合心意之处,尽管吩咐老奴。”他话说得漂亮周全,挑不出错处,但那微微下垂的嘴角和略显僵硬的背影,无不透露出他内心的抵触。
苏云昭端坐在主位,并未因他的到来而起身,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太多变化。她只淡淡地扫了一眼食盒里的东西,目光平静无波,仿佛这一切本该如此。“有劳福伯费心打理。”她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但话语中的意味却让福伯眼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日后听雪苑这些日常琐事,若无必要,就不必劳动福伯您亲自大驾了,让下面的人按时按量送来即可。也省得您来回奔波辛苦。”
她这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把无形的刀子,清晰地划出了一条界限。这是在明确地告诉福伯,他的手,他的眼线,不该再,也不能再随意伸进听雪苑的地界。这是一种宣告,也是一种警告。
福伯脸上的肌肉僵硬了一瞬,勉强挤出一个更难看的笑容,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含糊地应道:“是,王妃体恤,老奴……明白了。”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完这句话,再次躬身行礼后,便带着那两个婆子匆匆退下。转身离开时,他那略显佝偻的背影在晨光中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仿佛都浸染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
“王妃,您看福伯那样子……”夏竹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待福伯走远,才凑近苏云昭,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担忧,“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无妨。”苏云昭拿起象牙箸,夹起一个汤包,动作优雅从容,“他越是恼怒,越说明我们做对了,触到了他的痛处。日后你出入府门,与外院打交道,更要加倍小心。他明面上不敢违逆王爷的命令,但暗地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绝不会少。”她顿了顿,看向夏竹,眼神带着叮嘱,“记住,任何时候,保全自身为要。”
“奴婢晓得!一定加倍小心!”夏竹用力点头,将苏云昭的嘱咐牢牢刻在心里。
用了早膳,热食下肚,身上也暖和了许多,驱散了连日来萦绕不散的寒意。苏云昭不再耽搁时间。她起身回到内室,换下一身略显繁复的王妃常服,选了一套更便于行动的素雅窄袖衣裙,颜色是低调的月白,只在衣襟和袖口处绣着几枝疏落的墨梅。她将那块象征着权限的令牌仔细揣入怀中,贴衣放好,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心中一片冷然坚定。
她走到外间,对正在收拾碗筷的夏竹吩咐道:“我需出去一趟,你留在院里守着。若有任何人来访,无论是谁,一律挡驾,只说我在静养,心神耗损,不便见客。”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王妃要去哪儿?”夏竹下意识地问,随即又觉得自己多嘴,连忙低下头。
苏云昭并未介意,目光投向窗外那方被高墙切割的天空,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匕首,清晰地吐出三个字:“宗人府。”
她要去那个存放着皇室宗亲和相关案件档案的地方,去亲自翻阅那些蒙尘的、“已公开”的卷宗。她要亲眼看看,苏家当年那桩轰动朝野的贪墨案,在官方的白纸黑字上,究竟是被如何罗织罪名,如何定下铁案的!这是她复仇之路的第一步,也是她必须直面的血淋淋的过去。
与此同时,墨韵堂地下,那间终年不见天日、烛火长明的密室内。
夜玄宸刚听完墨渊的例行回报。他身姿挺拔地坐在紫檀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一幅边境舆图,手指正点在某处关隘之上。听完关于“舒络散”的调查结果,他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幽光。
“王爷,已按您的吩咐,请了两位可靠的太医和一位江湖上用毒大家暗中验看那‘舒络散’。”墨渊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低沉,“成分确实多为活血化瘀、舒筋通络的药材,诸如乳香、没药、血竭、三七等,配伍看似寻常,实则比例精妙,君臣佐使恰到好处,药性温和中正,重在疏导而非猛补,确非虎狼之药,也未见任何毒性。”他略微停顿,语气带上一丝凝重,“只是……其中有两位辅药,据那位用毒大家辨认,京城乃至中原地区都极为少见,其性状特征,更像是生长在南方湿热深山老林之中的特有物种。而且,此药配伍思路与现今太医院及几大知名医派的主流方剂皆有不同,暂时……未能查出其确切来源。似乎……并非出自任何我们已知的医馆、药铺或方士之手。”
夜玄宸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密室内显得格外清晰。“并非已知来源……”他缓缓重复着这几个字,目光从舆图上移开,投向虚空中某一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看来,咱们这位王妃身上藏着的秘密,比本王最初预想的,还要多得多,也有趣得多。”他顿了顿,转而问道,“福伯那边,今日有何反应?”
“果然按捺不住。”墨渊回道,语气带着一丝冷嘲,“他今早按王爷吩咐,安排完听雪苑抬升的用度后,脸色便十分难看。不到一个时辰,他便借故核查府外田庄年贡的由头,急匆匆地出府了一趟。我们的人暗中跟着,确认他绕了几条街后,最终去了……林丞相府的后角门,停留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出来。”
林丞相,林贵妃的生父,当朝文官集团中保守派的领袖,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亦是当年在朝堂之上力主严查、速判苏家一案最卖力的重臣之一。
夜玄宸闻言,喉间溢出一声冰冷的嗤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事情:“果然是他。看来,本王这靖王府,在某些人眼里,都快成了他们林家可以随意安插耳目、插手内务的后院了。”他眼神锐利如鹰隼,看向墨渊,“加派人手,给本王盯紧福伯,还有林家那边与他接触的所有人,一举一动,都要记录在案。另外,王妃那边,她今日有何动作?”
“回王爷,王妃一早便独自出门,持您给的令牌,往宗人府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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