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惊魂(2/2)

“他只会觉得,你在掩盖一个更大的阴谋。”

“一旦他开始怀疑,就会有无数张嘴,无数双手,‘帮’他找到证据。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分别?”

刘据的脸,一瞬间血色尽褪。

他从未想过这一层。

他只想着自证清白,却忘了在君父眼中,任何辩解都可能是伪装。

“那……那这血书……”他喃喃道,第一次感到了刺骨的无力。

“要呈上去。”卫子夫斩钉截铁。

刘据愣住了。

“不但要呈,还要由你,带着霍光,一同呈上去。”

卫子夫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领,吐出的每个字,都像冰冷的丝线,一圈圈缠上他的心脏。

“记住,你父皇要的,从来不是真相。”

“是掌控。”

“你不能替他掩盖,更不能替他做决定。你要把这把刀,亲手递给他,让他自己选,是收回鞘里,还是……捅向别人。”

“你要表现得比他还震惊,还愤怒,还恐惧。”

“你要让他觉得,你不是阴谋家,你只是和他一样,被这恶毒诅咒威胁的,一个吓坏了的儿子。”

刘据听得后背发凉,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衫。

“那……刘髆呢?”

“李夫人临终前,可曾托孤?”卫子夫问。

“霍光说,李夫人只说了一句‘宫中唯冠军侯不会害他’,便将孩子托付给了他。”

“很好。”卫子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决然,也有悲哀。

“这句话,也要一字不差地告诉你父皇。”

“为什么?”

“因为你父皇,需要一个台阶下。一个让他相信你‘仁慈’,而非‘收买人心’的台阶。”

“霍去病……”卫子夫的声音低了下去,“是你父皇亲手缔造的神话,是他心中永远的骄傲和遗憾。用他的名义去保护这个孩子,比任何解释都管用。”

“只有这样,你父皇,才能安心。”

一番话,字字诛心。

剖开的是君心,也是这盘棋的生死脉络。

刘据看着眼前的母亲,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

能在喜怒无常的君父身边,稳坐中宫二十余年,靠的绝不仅仅是宠爱。

“儿臣……明白了。”

*******

宣室殿。

灯火通明,空气却冷得像冰窖。

刘彻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下方的两个人。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卷血迹斑斑的竹简上。

“有蛊皆在,硝烟不停?”

他没发怒,甚至没皱眉。

他只是平静地抬起眼,看向刘据,缓缓开口。

“太子。”

“你看,这蛊在何处啊?”

一句平淡的问话,却让大殿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刘据浑身一激灵,猛地磕头在地,声音里灌满了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愤怒。

“儿臣不知!儿臣惶恐!”

“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必是奸人构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请父皇明察,将幕后黑手揪出,千刀万剐,以正国法!”

刘彻的目光,又转向了霍光。

“霍光,你来说。”

霍光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沉声回道:“回禀陛下,臣发现李夫人的时候,她已薨逝。昌邑王受惊过度,只反复说,夫人临终前,曾言‘宫中唯冠军侯不会害他’,便将他托付于臣。”

“霍去病……”

刘彻咀嚼着这个名字。

他深邃的眼眸里,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那个打马扬鞭、封狼居胥的少年,仿佛又站在了殿前。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刘彻才回过神。

他拿起那卷竹简,看都没再看第二眼。

手腕一扬。

竹简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入一旁的火盆。

“呼——”

火苗窜起三尺高,瞬间吞没了那扭曲的血字。

“一个疯妇的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火光映着他的脸,明明灭灭。

“但,”

刘彻的声音陡然转冷,像冬日里最锋利的冰凌,刮过两人的耳膜。

“今夜之事,若有第三人知晓……”

他没有说下去。

但那未尽之言的杀意,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窒息。

“儿臣(臣),遵旨!”

两人退下时,腿肚子都在打颤,几乎是互相搀扶着才没软倒在地。

殿内,只剩刘彻一人。

他负手立于火盆前,看着那卷竹简烧成一撮飞灰。

他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那不是愉悦,而是一种猎人终于等到猎物踏入陷阱的兴奋。

“巫蛊?”

“有点意思。”

“朕倒要看看,是谁,想在朕的棋盘上……当那个执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