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寒溪(1/2)

共尉授首,溃兵星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袭扰终于停歇。云梦泽用一场惨胜,换来了外围暂时的、脆弱的平静。但这平静,是以内部几乎流尽最后一滴血为代价换来的。斩蛇行动归来的八百人,又折损近半,伤员数量再次激增。本就匮乏的药材几乎耗尽,粮食更是捉襟见肘。凛冬将至的寒意,比兵锋更为冷酷地侵蚀着这片劫后余生的土地。

苏轶(扶苏)站在一片新垒的坟茔前,这里埋葬着在三股洼战死的子弟。没有墓碑,只有粗糙的木牌刻着名字,许多连名字都没有。寒风卷起坟头的纸灰,呜咽着掠过焦黑的田野和残破的窝棚。幸存的人们沉默地劳作着,脸上看不到胜利的喜悦,只有更深重的疲惫和对未来的茫然。斩蛇之举,更像是绝望中的一次赌博,赌赢了眼下,却透支了未来。

“泽主,陈先生醒了。”鲁云前来禀报,脸上带着一丝久违的轻松。

苏轶精神一振,立刻赶往医棚。陈穿斜靠在草垫上,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眼神已恢复了些许清明。看到苏轶,他挣扎着想坐起。

“先生躺着就好。”苏轶快步上前,握住他枯瘦的手。

“主公……听闻……斩了共尉?”陈穿声音微弱,却带着关切。

“是,暂时无忧了。”苏轶点头,“先生务必安心养伤,云梦泽需要你。”

陈穿苦笑:“这副残躯……恐难再为主公效力了。所幸……脑子还算清醒。”他看向一旁案几上,那里放着几片阿衍带回的黑色金属板拓印和星图皮卷的临摹本,“那些东西……玄奥异常,绝非寻常机关。老夫昏沉之际,反复思量,其纹路走势,似与天地星辰运转之理暗合,又似……在描绘某种‘通道’或‘共鸣’……”

他喘息几下,继续道:“墨家先贤,所求者大。恐非仅止于守城器械……主公若有余力,当深究之。或能……窥见迥异于当世之道。” 说完这番话,他似乎耗尽了力气,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苏轶心中震动。陈穿的判断,印证了他心中模糊的猜想。这“核心”之物,所涉恐怕远超技艺层面。但眼下,生存才是第一要务,他只能将这份震撼深埋心底。

就在云梦泽上下挣扎于生存边缘,默默舔舐伤口之际,那位来自汉中的使者,随何,竟去而复返。

这一次,他带来的不再是情报,而是实实在在的物资——二十车粮食,十车生铁和铜料,以及一批过冬的衣物。车队规模不大,却足以解云梦泽燃眉之急。

“汉王闻知泽主斩除共尉,肃清周边,特命外臣前来道贺,并送上些许薄礼,助泽主度过寒冬。”随何笑容依旧得体,但目光扫过云梦泽惨状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郑重,“汉王有言,泽主以残破之躯,行惊世之举,真乃人杰。”

苏轶看着那些满载的车辆,心中并无太多感激,只有清醒的算计。刘邦的援助,从不免费。之前是情报,如今是物资,每一次都卡在云梦泽最致命的节点上。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越重,未来索取的代价恐怕也越高。

“汉王厚恩,苏轶铭感五内。”苏轶拱手,语气平静,“只是云梦泽新遭大难,百废待兴,恐无以回报。”

随何摆摆手,笑道:“泽主言重了。汉王相助,非为图报。乃是敬重泽主为人,不忍见忠良技艺湮没。况且……”他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项王在关中受挫,然其根基未损,睚眦必报。来年春暖,其兵锋必再指江淮。汉王与泽主,可谓同仇敌忾。相助泽主,亦是相助汉王自己。”

他将援助提到了“同盟抗项”的战略高度,既显得光明正大,又暗示了双方共同的敌人和利益。

“汉王之意,苏轶明白。”苏轶颔首,“云梦泽但有一息尚存,必不忘今日之助。他日若汉王有用得着云梦泽之处,只要不违本心,不伤道义,苏轶定义不容辞。” 他给出了承诺,但也划定了底线——不违本心,不伤道义。

随何似乎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意外,点头道:“有泽主此言,外臣便可回禀汉王了。”他顿了顿,又道:“另有一事,汉王命外臣转告。项王麾下‘黑鸮’,近日在江东之地活动频繁,似在搜寻墨家相关之物与人。泽主此处……还需多加小心。”

“黑鸮”!

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并且与项羽的搜寻直接关联!苏轶心中一凛。刘邦显然对“黑鸮”也有关注,甚至可能掌握着比云梦泽更多的情报。他此刻提及,既是示好,也是一种隐晦的提醒和……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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