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审判日（1/2）

2009年9月26日，星期六。多特蒙德。

这一天，天空阴沉，厚重的云层像一块浸了水的灰色毛毡，压在城市的上空，让人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空气中没有雨，却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潮湿和压抑。

从下午一点开始，通往威斯特法伦球场的所有主干道，都被一种异样的氛围所笼罩。

警灯的蓝红光芒在街道的尽头无声地闪烁，往日里球迷们轻松惬意的歌声和啤酒杯的碰撞声，被一种更低沉、更具威胁性的集体吟唱所取代。成群结队的黄黑色球迷，如同一条条汇向大海的溪流，朝着那座巨大的钢铁殿堂涌去。他们的脸上，没有笑容，只有一种近乎宗教式的庄严肃穆，和一丝难以掩饰的、嗜血的渴望。

与往常德比不同的是，今天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身穿沙尔克04蓝色球衣的客队球迷。他们被警方用大巴，从一条完全隔离的特殊通道，直接运送到了球场的客队看台区域。

道路两旁，每隔五十米，就能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防暴警察。他们头戴护具，手持防暴盾，眼神警惕地扫视着人流。天空中，甚至能听到警用直升机螺旋桨发出的巨大轰鸣声。

这不像是一场足球比赛的入场仪式，更像是一支大军，正在开赴决战的战场。

“屠杀门”事件，在经过了整整三天的发酵后，已经将这场普通的德比，彻底变成了一个火药桶。而现在，全世界都在等待着那个点燃引线的人。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下午好，这里是ct5体育频道，为您带来的2009-10赛季德国足球甲级联赛第七轮的焦点之战，举世瞩目的鲁尔区德比，由多特蒙德，在主场迎战沙尔克04。我是本场比赛的解说员，贺炜。”

演播室里，贺炜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但他的眼神中，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激动。

“是的，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下午好，我是张路。”一旁的张指导乐呵呵地说道，“嘿嘿，这场比赛，有意思了。这几天德国那边的新闻，真是比好莱坞大片还精彩。”

随着导播的镜头开始扫向球场的vip包厢，贺炜的声音也随之引导着观众的视线。

“我们看，今天来到威斯特法伦球场观战的，可以说是名流云集。这在德甲的赛场上，也是非常罕见的景象。导播的镜头给到了……哦？这位是……切尔西俱乐部的主席，罗曼·阿布拉莫维奇先生！”

镜头中，阿布拉莫维奇穿着一件低调的夹克，坐在最前排的位置，他的脸上带着饶有兴致的微笑，正和身边的俱乐部ceo凯尼恩交谈着什么。他没有丝毫的掩饰，仿佛在告诉全世界，他就是来看楚风的。

“嘿，这位老板是真喜欢楚风这股劲儿啊。”张路指导笑道，“上一次他这么公开地去别的球场看一个球员，我记得还是在关注卡卡的时候。看来，楚风那番宣言，是真对了他的胃口。”

“我们再看，阿布拉莫维奇先生旁边不远处，这位是……”贺炜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德国国家队现任主教练，尤阿希姆·勒夫先生！他也来到了现场！虽然楚风的国籍决定了他不可能为德国队效力，但勒夫的出现，足以证明楚风现在的表现，已经引起了世界顶级教练们的关注和好奇！”

镜头里的勒夫，依旧是那件标志性的白衬衫，他正和身边的助手弗里克认真地讨论着什么，手里的战术本上不停地写写画画。

“当然，还有一位人物的出现，可能更具深意。”贺炜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镜头给到了主席台的中央，这位表情严肃的先生，是德国足球职业联盟（dfl）的主席，莱因哈德·劳巴尔博士。他今天出现在这里，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欣赏一场精彩的比赛，更是为了‘监督’。他要确保，这场被楚风定义的比赛，不会演变成一场真正的暴力冲突。”

除了这三位重量级人物，镜头还捕捉到了拜仁慕尼黑的体育主管赫内斯、赋闲在家的“狮王”卡恩、以及数不清的、来自全欧洲各大豪门的球探和经纪人。

今天，威斯特法伦的看台，就是欧洲足坛的缩影。

他们所有人，都是被楚风那石破天惊的宣言吸引而来，他们都想亲眼见证，这个十九岁的年轻人，究竟会在这场自己导演的史诗大戏中，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

是加冕为王的英雄，还是沦为笑柄的狂徒？

比赛开始前十分钟，当现场dj关掉了嘈杂的音乐，当《你永远不会独行》的歌声在球场上空回响又渐渐消散后，一种令人心悸的寂静，笼罩了整座球场。

南看台，那面全世界最着名的、如悬崖峭壁般的黄色墙壁，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ct5的解说席上，贺炜也感受到了这股巨大的压迫力，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低：“我们可以看到，多特蒙德的南看台……正在准备他们的tifo（巨型看台拼图）。在经历了‘屠杀门’之后，所有人都很好奇，这座以激情和创造力闻名的看台，会用怎样的方式，来回应他们的国王。”

寂静之中，一声低沉的鼓点，如同巨人的心跳，从南看台的中央响起。

咚！

咚！

咚！

鼓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紧接着，整座南看台，两万五千名球迷，用德语齐声发出了一声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怒吼：

“gericht！”（审判！）

伴随着这声怒吼，一张巨大无比的、遮蔽了整个南看台的幕布，如同神迹降临般，从看台顶端轰然坠下！

整个世界，在那一刻，仿佛都失声了。

那是一幅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抖的画面。

画面的中央，是一个身穿多特蒙德36号黄黑战袍的巨大身影。他头戴一顶狰狞的黑色王冠，双目中燃烧着血红色的火焰。他不是在庆祝，也不是在奔跑。他就那样站着，一只脚，狠狠地踩在一面被击得粉碎的、沙尔克04的蓝白色队徽盾牌上。

他的右手，没有握拳，而是指向前方，指向球场，指向那些即将入场的对手。那姿态，不像一个球员，更像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在对他即将征服的土地，下达着进攻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