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通信(1/2)

角宫深处那两处倚竹的厢房,在工匠们有条不紊的劳作中,悄然改换了容颜。

原有的隔断与板壁尽数拆除,各成两间开阔通透的广间。

墙壁以细泥重新抹平,覆以特调的素白垩土,地面铺陈着打磨光滑的青石板,便于清扫。

临窗一侧,是依据独孤依人精心绘制的图样打造的多宝格与壁橱,榫卯严丝合缝。

木料是选用的清雅楠木,未上浓漆,只薄薄刷了一层透亮的木蜡油,保留着木材本身的温润纹理与淡淡香气。

另一侧则安置了数张宽大的柏木长案,案面光洁如镜,用以摆放各式器皿。

独孤依人将这两间改造后的屋子又命名为“拾香斋”与“沁醇堂”。

一如她在幽兰谷中的建置。

但此番重建。

一则有珠玉在前,积累了经验。

二则得益于角宫充裕的物料与精湛的工艺。

无论是空间的利用、采光的考量,还是各类收纳格架的巧妙设计,都远胜从前。

她每日带着凛冬与半夏在此间忙碌,指挥着工匠进行最后的收尾,心中充盈着一种创造的喜悦。

“小姐,这角宫内的规制,倒是比谷中更适宜施展。”

凛冬擦拭着新打制的铜质蒸馏器配件,轻声说道。

室内炭火烧得暖融,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独孤依人正立于长案前,检查着新送来的整套青瓷研钵与玉杵是否完好,闻言唇角微扬:

“是啊,此番算是二进宫,总归是顺手了许多。”

她环顾这窗明几净、器物井然的空间,尤其满意此处的僻静。

“况且,除非召唤,角宫下人平日绝不至院中叨扰,这份清净,在谷中亦是难得。”

正说话间,窗外竹林传来风过叶梢的簌簌清响,更衬得斋堂之内幽静异常,唯有偶尔炭火噼啪一声轻爆。

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在清扫过的青石小径上,格外清晰。

那步调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凛冬与半夏立刻放下手中活计,垂首敛目,退至一旁。

下一刻,宫尚角修长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

他今日未着外出时的劲装大氅,仅穿了一身墨色暗金回纹锦袍,腰束同色革带,缀着一枚质地上乘的墨玉螭龙佩。

许是刚从外面回来,发梢肩头还沾染着些许室外清寒的气息。

他深邃的目光先是扫过这焕然一新的广间,掠过那些已然就位、闪烁着金属或瓷质冷光的陌生器具,最终落在了独孤依人身上。

独孤依人今日穿着一身藕荷色缠枝莲纹暗花缎面交领袄裙,外罩一件月白色素面比甲,乌发依旧用简单的银簪绾起,鬓边别无他饰,却更显得肤光胜雪,眉眼如画。

她正手持一卷刚核对过的物料清单,见他到来,眼中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随即放下清单,上前两步,敛衽一礼,姿态优雅流畅。

“公子。”

声音轻柔,在这静谧的斋堂内显得格外清晰。

宫尚角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他迈步入内,玄色锦靴踏在光洁的青石板上,几乎无声。

随着他的靠近,那股熟悉的、混合着冷冽松针与沉檀的气息也悄然弥漫开来。

“此处,倒是与寻常调香配伍之所,颇为不同。”

他开口,声线平稳,听不出喜怒,目光再次掠过那些结构精巧、明显非寻常家用的器具。

独孤依人心头微紧。

面上却依旧从容,正欲开口解释,却见宫尚角自袖中取出一封缄口的书信。

信封是常见的青笺,右下角却以一个独特的印记封缄。

“杜世伯的信。”

宫尚角将信递过,语气淡然:

“宫门与外界的书信往来,例需查验。”

独孤依人双手接过,指尖触及信封微凉的纸质,心中却是一暖。

爹爹......此时来信,必是已知晓宫门变故。

她轻声应道:“依人明白,多谢公子亲自送来。”

她并未立即拆信,而是将信轻轻拢在袖中,抬眸看向宫尚角,正对上他审视的目光。

那目光似乎并不仅仅在于这屋子的陈设,更在于她本人。

宫尚角的视线在她清丽沉静的面容上停留片刻。

又扫过一旁垂首恭立的凛冬与半夏。

最后落回那些奇特的器具上。

缓声道:

“杜世伯信中提及,你于香道医理乃至格物之上,颇有天赋,非寻常闺阁可比。望你......善用此间之物,莫负长辈期许。”

他这番话,说得平淡,却无疑是对她这番“折腾”的一种默许。

甚至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独孤依人心念电转,立刻捕捉到了这层意味。

她再次屈膝,语带感激与郑重:

“依人定当谨记公子教诲与爹爹嘱托,在此间潜心研习,断不敢行差踏错,亦不敢懈怠分毫。”

宫尚角深深看了她一眼,未再多言,只道:

“所需之物,若角宫库房未有,可列单交由金复。”

言罢,他不再停留,转身便走,墨色的衣袂在门口划开一道利落的弧线,脚步声渐次远去,最终消散在竹林的风声之中。

直到那迫人的气息彻底消失,独孤依人才缓缓直起身,轻轻吐出一口气。她低头,看着袖中那封杜玉衡的亲笔信,指尖微微用力。

角宫的拾香斋与沁醇堂已然落成,而宫尚角的态度,似乎比预想中更为......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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