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思忆(2/2)

谢爷爷:老子当年打仗的时候...

全家异口同声:知道知道!您当年连树皮都吃过!

南嘉端着的消食茶氤氲着热气,陈皮和山楂的香气在客厅里缓缓流淌。谢爷爷捧着青瓷杯,指腹摩挲着杯身上精致的缠枝莲纹——这套光绪年的茶具,是他从老宅带出来的少数物件之一。

当年我母亲用的茶具,可比这讲究多了。老爷子突然轻笑出声,英国来的骨瓷配银茶漏,喝个茶要动用五个丫鬟。

谢爸爸手里的茶杯一声搁在檀木茶几上。他望着父亲难得柔和下来的侧脸,突然意识到——父亲说的,是那个在苏州园林里养着戏班子,连手帕都要熏香的大小姐-祖母。

咱们家绸缎庄的伙计,每月领饷银时都能分到一匣子稻香村的点心。谢爷爷指尖点了点桃花酥的酥皮,母亲嫌外头做的太甜,专门在后厨养了四个白案师傅。

小九的金色妖瞳微微睁大,他想象不出那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后来是怎么在战壕里啃冻土豆的。

您从来没说过......谢小叔声音发紧。他记忆里只有父亲严厉的军规,从不知他也曾是个会为了一块云片糕撒娇的孩子。

谢爷爷望向窗外,暮色中隐约可见老宅飞翘的檐角:民国二十六年,日本人炸毁了绸缎庄的库房。他忽然转头看着谢妈妈,你婆婆最爱吃枣泥山药糕配蓝山咖啡,说洋人的苦和中国的甜搭着才有意思。

一滴茶汤溅在军装裤上,晕开深色的痕迹。谢爸爸这才发现,父亲今天特意换了旧式立领衬衫,袖口的翡翠袖扣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那是祖母的嫁妆。

南嘉轻轻将一碟桂花酥推到老人面前:爷爷,尝尝这个,我按苏式古法做的。

酥皮碎裂的簌簌声里,谢爷爷笑得像个孩子:就是这个声!当年母亲总说,吃酥点要听三响——指尖碰触一响,唇齿相触二响,落进瓷盘三响。

后来小九在书房发现本泛黄的相册,烫金扉页上写着谢公馆留念。照片里穿锦缎长衫的小少爷坐在紫藤花架下,面前的水晶盏盛着十二色点心,身后站着穿咖啡色洋装的年轻妇人——她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如今正戴在谢妈妈手上。

——有些富贵如云烟过眼,唯有舌尖记得最初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