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信任的试炼（2/2）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和紧张的救治中缓慢流逝。直到苏沐晴将最后一支稳定心脉的淡蓝色药剂缓缓推入冷锋的静脉，连接在他身上的生命监测仪那令人心悸的警报声终于转为相对平稳的、规律的“滴滴”声，虽然数值依旧低得可怜，但至少意味着那缕微弱的生机被暂时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不再处于随时会熄灭的状态。

安全屋内凝固般的气氛，似乎随着这仪器的声音变化，稍微松动了一丝。但也仅仅是松动，那沉重的压力并未消散。

就在这时，一直强压着情绪、负责警戒和外联的陈浩，猛地转过身。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中混杂着恐惧、后怕，以及一种压抑已久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直直地投向靠在墙边，正由赵小琳喂着清水、脸色惨白如纸的林风。

“林风。”

陈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屋内令人窒息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查明真相，是为了阻止可能发生的灾难。”陈浩的语速很快，仿佛不快点说出来就会失去勇气，“你们很勇敢，真的，我承认！潜入那种地方，拿到这些……”他指了指赵小琳依旧紧紧攥着的存储设备，“但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质问：

“但是，值得吗？！”

“我们只是学生！是来自各个武院，为了荣誉和未来，来参加这场全球争霸赛的学生！”他挥舞着手臂，指向医疗床上如同破碎人偶般的冷锋，“你看看冷锋！他差点就死了！现在也跟死了差不多！还有你，林风，你看看你自己！赵小琳也吓坏了！”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回到林风脸上，声音带着绝望的无力和愤怒：“我们彻底得罪了一个……一个我们根本无法理解、也无法抗衡的庞然大物！他们能随意操控参赛选手，能在天空之城地下建立那种邪恶的基地，他们甚至有……有那种级别的强者！” 神海境三个字，他几乎不敢说出口，仿佛那是一个禁忌。

“我们拿什么跟他们斗？就凭我们这几个人？就凭这份数据？”陈浩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我们会不会……会不会明天，不，甚至今晚，就会被他们找上门来，像碾死虫子一样碾死？我们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梦想，甚至我们的命，都要搭进去吗？这真的值得吗？！”

恐惧的蔓延是无声的，陈浩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将每个人内心深处那最原始的、对未知强大力量的恐惧释放了出来。就连刚刚经历了一切的赵小琳，在听到这番话后，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下意识地靠近了林风一些。石猛张了张嘴，他那憨直的脑子里没有太多弯弯绕绕，只觉得陈浩说得似乎有道理，看着冷锋的惨状，他也感到害怕和无力，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林风做的肯定没错，这种矛盾让他满脸纠结，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低下了头。

苏沐晴的沉默同样震耳欲聋，她没有看陈浩，依旧背对着众人，专注地调整着冷锋输液管上的控制阀，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但她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嘴唇，以及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暴露了她内心远非表面那么平静。她理解陈浩的恐惧，这是任何一个正常人在面对如此绝境时都会产生的本能反应。但同时，她也比陈浩更清楚地知道林风背负的是什么，知道他为何要如此拼命。家族的教诲、祖父的遗志、以及她内心深处对正义和责任的认知，都在告诉她，有些事，不能因为恐惧就不去做。但这种坚持的代价，此刻正血淋淋地躺在医疗床上。

面对陈浩带着恐惧和责难的诘问，林风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激动地反驳，没有慷慨激昂地陈述大义，甚至脸上都没有出现被质疑的愤怒。他只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没有严重受伤的手，对着身旁精神萎靡的赵小琳，轻轻示意了一下。

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那是一种经历了极致痛苦、绝望与生死考验后，沉淀下来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赵小琳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林风的意思。她看着林风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从中汲取到了一丝奇异的力量。她强打精神，深吸一口气，稳定住还在微微发抖的手，取出了那个几乎用生命换来的存储设备。

她没有说话，只是熟练地操作了几下，将设备连接到了安全屋内一个备用的便携投影仪上。

一道光束射出，在对面那面斑驳的墙壁上，投射出了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影像，以及几行冰冷的数据。

影像有些晃动，显然是赵小琳在极度紧张和危险的情况下偷偷记录的。

画面中，首先是那巨大、散发着幽蓝与暗红不祥光芒的邪恶传送阵，那由仿佛凝固血液勾勒的纹路，让看到的人无不脊背发凉。

紧接着，镜头转向环绕传送阵的——维生舱矩阵。

一个个透明的“棺材”里，浸泡在淡绿色营养液中的枯槁身影清晰可见！他们扭曲痛苦的面容，他们被无数暗紫色管线刺入身体的惨状，尤其是其中几张依稀可辨的、属于“泽国”队员和其他一些失踪武者的面孔，如同最尖锐的刺，狠狠扎入每个人的视线！

最后，是一段经过处理的能量流动示意图——一道道乳白色的、代表着生命本源和精神力的光流，正从那些囚徒体内被强行抽离，如同溪流汇入大江，汩汩注入中央的传送阵，成为其运转的“燃料”！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取代了之前压抑的呼吸声。

影像播放完毕，最后定格在那行清晰无比的坐标数据上：

【天空竞技场，主体育馆，地下核心能量枢纽 - 定位id：g-core-alpha】。

林风没有看那投影，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虚空处，仿佛那惨绝人寰的景象早已刻入他的灵魂。他只是在陈浩那因为极度震惊和恐惧而彻底失语、脸色由白转青的注视下，用那嘶哑破碎的声音，轻轻地问了一句，像是在问陈浩，又像是在问在场的每一个人，更像是在问自己：

“如果不去……如果装作不知道……”

“那么，当决赛那天，这坐标被激活时……”

“你，我，我们的朋友，赛场上所有的选手，看台上数以万计的观众……又会变成第几个……躺在里面的‘燃料’？”

没有回答。

也不需要回答。

那冰冷的影像和坐标，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陈浩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脸上血色尽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有些选择，无关利弊，只关乎底线，关乎……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