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悬崖边的无声夜曲（2/2）

那双涣散的眸子先是茫然地扫过堕鸦，仿佛在看一块熟悉的石头，然后缓缓下移，落在了那颗光滑的青黄色果实上

他歪了歪头，火红的皮毛在月光下像一团沉寂的火焰

他伸出爪子，不是去拿，而是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果子坚硬光滑的外壳，发出轻微的“叩叩”声

“…唔…”他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单纯的无意义呢喃

然后，他忽然抬起头，视线越过了堕鸦，直直地落在了后面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洛星身上

那目光依旧没有焦距，却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

“…白的…？”他沙哑地吐出两个字，嘴角慢慢咧开一个有点傻气，却并无恶意的笑容

“…新的…？”

堕鸦的身影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猩红的目光也瞥向洛星，似乎是在评估这“小狐狸”会不会带来麻烦

洛星吓得尾巴毛都炸开了，连忙摇头，结结巴巴地小声解释

“不、不是！我、我就是…路过…被、被带来的…”

赤狐好像没听懂，或者根本不在意他的回答，他只是继续看着洛星，傻笑了两声，然后又低头看了看那颗果子，似乎陷入了某种选择困难

最终，他像是做出了决定，他慢吞吞地抱起那颗对他而言可饱腹的果子，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着洛星的方向，试探性地、一小步一小步地挪了过来

堕鸦没有阻止，只是沉默地看着

赤狐在离洛星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住，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果子放在地上，然后用爪子笨拙地往洛星的方向推了推

“…吃…”他抬头看着洛星，眼睛弯弯的，带着一种分享欲

“…甜的…偶尔”

他的行为逻辑混乱不堪，但那递出果子的动作和简短的话语里，却奇异地不含任何杂质，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残存的善意

洛星彻底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疯疯癫癫、却又莫名透着点温和的大赤狐，以及那颗被推到自己面前的“贡品”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不远处那座沉睡的“黑色冰山”

堕鸦猩红的瞳孔在洛星和那颗果子之间移动了一下，最终，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仿佛在说：给你就拿着

（……这都什么事啊……）洛星看着眼前散发着奇异香味的果子，又看看一脸傻笑等着他反应的赤狐，再看看旁边气压似乎终于平稳下来的堕鸦，感觉自己的狐生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赤狐将果子推给洛星后，并未立刻退开，他那双涣散的眸子依旧停留在洛星身上，那纯粹的好奇渐渐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朦胧

他看着洛星雪白的皮毛，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抖动的尖耳朵，看着他那双瞪得圆圆的、盛满了惊恐与无措的紫色眼睛

某种深埋于破碎记忆深处的影像似乎与眼前的景象重叠了

他伸出那只刚才戳过果子的爪子，动作缓慢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抖，越过了那颗果子，轻轻落在了洛星的头顶

（他…在做什么？）洛星猛地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那爪子上带着夜间的凉意和一点尘土的粗糙感，抚摸的动作却异常轻柔，带着一种笨拙的、仿佛怕碰碎什么似的珍惜

赤狐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嘴角那傻气的笑容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悲伤

他极轻地、梦呓般地喃喃道

“…阿…弟…冷么…？”

那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千钧重量的哀恸

但仅仅是一瞬，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涣散和空洞重新占据了他的眼眸

他像是突然从一场短暂的梦中惊醒，困惑地看了看自己放在洛星头顶的爪子，又看了看眼前这只明显陌生的白狐狸

他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如磐石的堕鸦动了

他走上前，不是走向洛星，也不是走向赤狐，而是弯腰捡起了地上那颗被推来推去的果子

他利爪稍一用力，“咔嚓”一声轻响，那光滑坚硬的外壳便应声裂开，露出里面莹润剔透、散发着更浓郁清甜香气的果肉

他将裂开的果子重新放回洛星面前的地上

“吃”他言简意赅地命令道，声音依旧冰冷，却似乎少了些之前的煞气

然后，他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个，转身走回悬崖边缘，背对着他们，望向深渊般的夜色

暗红的镰刀被他随意地插在身旁的岩石中，刀身上那些晦暗的纹路在月光下仿佛活物般缓缓流动，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顺着岩石传递开来，带着某种焦躁不安的韵律

堕鸦的身影纹丝不动，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但洛星却莫名觉得，那片笼罩着他的阴影，似乎比刚才更加沉重了

仿佛他正在无声地对抗着什么，某种来自内部、更为庞大的…噪音

夜风吹过悬崖，卷起冰冷的雾气

洛星捧着那颗冰凉裂开的果子，看着眼前一个望天发呆的傻子，和一个对着深渊沉默的煞神，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所以……我大半夜被拎出来，就是为了参加这场……莫名其妙的悬崖茶话会？）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啃了一口果肉，清甜汁水在口中爆开，却冲不散心头那团乱麻（味道还不错？）

而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插在堕鸦身旁岩石中的那柄暗红镰刀，刀身上流淌的幽光似乎猛地急促闪烁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预警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