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哑仆割了砚台的舌头(2/2)

她能尝到铁锈味,能听见自己声音发颤,“我是听魂的林晚昭,你们的话,我都能听见。”

血珠渗进九蛇纹路的刹那,砚台“咔”地裂了道缝。

一道黑烟“咻”地窜出来,凝成人形——是个穿青衫的年轻学子,脖颈处的断口还在渗黑血。

他“扑通”跪在地上,额头抵着青砖:“我叫周明远,三个月前在学宫抄《燕王军饷册》时,被程师......”他喉间发出咯咯的响,像被人掐住脖子,“他说影蜕术能保我周全,可他把我的神识封在砚里,替燕王......”

话音未落,黑烟“刺啦”一声散了。

林晚昭攥紧砚台碎片,指甲缝里渗出血来——周明远的魂被撕了,就像被人强行扯断的线。

“扫墨婢。”她突然开口。

沈知远在旁应了声,转身要走,却被她拉住袖口,“别用灯,摸黑去。

程砚之在讲义里掺了学子骨灰,那婢女见过字活过来吞影子。“

扫墨婢藏在地窖最深处。

林晚昭顺着霉味找过去时,听见指甲刮墙的声音。“砚台......砚台喝血......”婢女的声音像破风箱,“字......字在爬,咬影子......”

林晚昭摸出母亲留下的玉瓶残片。

这残片是她母亲当年听魂时用的,能引动活人的记忆。

她将残片按在婢女额头上,魂力顺着指尖涌进去——

画面在眼前炸开。

程砚之的书房,深夜。

他用骨白的朱砂在宣纸上写“忠”字,那朱砂里混着细碎的灰末,林晚昭认得——是烧骨才会有的白灰。

字迹刚写完,宣纸上的“忠”字突然扭曲,笔画化作蛇信子,缠住案前学子的影子,生生将影子拖进纸里。

学子惨叫着倒地,脖颈处的皮肉像被无形的刀割开,血喷在“忠”字上,字迹反而更红了。

“够了。”林晚昭撤回手,残片“当啷”掉在地上。

婢女突然抓住她的裙角,指甲几乎抠进她肉里:“姑娘,字还在爬......在我脑子里爬......”

林晚昭闭了闭眼。

她抱起婢女,对哑仆说:“送她去西跨院,找张妈妈拿安神汤。”等哑仆的脚步声走远,她转向沈知远:“去祖祠。”

祖祠的风比别处更冷。

林晚昭将血砚放在供桌上,割开掌心,鲜血滴在砚台裂缝里。

夜风卷起血雾,在空中凝成淡红的纱。

她能听见学宫方向传来呜咽,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是九道无头学子的残影,顺着风扑过来,绕着血砚转圈,齐声低语:“还我影,还我命,焚其文,断其根。”

“焚。”林晚昭咬着牙,从袖中摸出程砚之的《正心录》手稿——这是她前日在程府外院的纸篓里翻到的,“烧了这些邪文,你们的影就能回来。”

沈知远划着火折子。

火焰舔到手稿的刹那,纸灰突然腾起,在空中凝成血字:“顺者生,逆者影亡。”林晚昭的瞳孔骤缩——这不就是沈知远影子里的“顺”字吗?

“知远!”她转身去抓他的手,却摸了个空。

再转头,就见沈知远站在月光里,双目无神,嘴里喃喃:“老师说......不听话的人......影子会疼......”

林晚昭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就见国子监方向有一道黑影垂落,像条锁链,直勾勾扎向沈知远的卧房。

“月蚀当夜。”她低声说。

风掀起她的裙角,吹得祖祠的烛火忽明忽暗,“国子监讲堂,程砚之要讲《忠臣录》......”

更漏在远处敲响三更。

林晚昭攥紧沈知远的手,能感觉到他掌心的冷汗。

她望着那道黑影,耳边回响起周明远未说完的话——替燕王守军饷的阴魂。

月蚀夜,该来的,终究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