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帕上哭声(2/2)
“我不想杀人……可娘说,软弱就是死……贺九说北境缺铁,换了粮就能活……可那些盐……是百姓的命啊……”
是林婉如的声音!
但又不像她平日骄纵任性、娇嗔撒泼的语调,而是破碎的、扭曲的,像被撕去一层皮后露出的血肉哀鸣。
那声音里裹着悔恨、恐惧,还有一丝几不可闻的求救。
林晚昭浑身发抖,冷汗浸透中衣,贴在背上冰凉如蛇。
她终于明白,昨夜香炉灰烬中的哭声,不是亡魂,而是林婉如被逼至绝境的灵魂在嘶吼——她的执念太深,已近乎死志,竟穿透生死界限,撞入了她的异能感知!
可就在这纷乱如潮的哭诉中,一丝清晰的线索骤然浮现——
“密道图……半张藏在妆匣夹层……另一半在贺九身上……”
林晚昭瞳孔骤缩,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强忍住,将这句如刀刻般记入心底。
她不敢睁眼,不敢动弹,生怕稍一分神,这来之不易的真相便如烟散去。
可异能反噬已然降临。
七窍渗血,自鼻尖、眼角、耳道缓缓溢出,猩红滴落在素白衣襟上,宛如雪地落梅。
她喉头一甜,一口血涌上,又被她硬生生咽下——不能吐,一吐便是力竭。
终于,在意识即将溃散前,她猛地抽手,银簪落地,清脆一响,如断弦。
那方兰雪纹绣帕,竟在她掌中无火自燃,顷刻化作灰烬,随风卷走,仿佛从未存在。
寂静重归灵堂。
香炉余烬微红,映着她苍白如纸的脸。
她跪坐在地,发丝凌乱,唇角血痕未干,眼中却燃起前所未有的冷光。
——她听见了活人的执念。
——她的异能,突破了生死之界。
她颤抖着拾起残灰,小心翼翼收入袖中。
这不是结束,而是开端。
林婉如不是全恶,她是被王氏亲手捏碎又重塑的傀儡,可傀儡也会痛,也会哭,也会在焚毁罪证时,烧掉自己的良知。
而这密道图……是钥匙,也是刀。
天未亮,她便遣绿枝暗中寻来沈知远。
西角门后,槐影斑驳,他踏月而来,玄色长衫衬得身形清峻如松。
见她面色惨白、七窍带血,他瞳孔骤缩,一把扣住她手腕:“你又强用异能?”
声音里压着怒,更压着心疼。
林晚昭摇头,指尖却递出一方残破油纸——那是她以最后神识从记忆中描摹出的半张密道图,边缘焦黑,似被火燎过。
“西跨院地下有密道,通城南水渠。”她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初九前必查,否则闸门自毁,证据全无。”
沈知远凝视她,目光沉如深潭:“你从何处得来?”
“从林婉如的哭声里。”她抬眼,眸中血丝密布,却亮得惊人,“她不想烧账本,她也不想杀人……可她娘说,软弱就是死。沈知远,她不是凶手,她是囚徒。”
他沉默良久,指尖抚过图上蜿蜒线条,忽然低声道:“你总是这样,把自己逼到绝境,只为给他人留一线生机。”
她不语,只轻轻摇头。
他终是收起图纸,沉声道:“我去。”
当夜三更,月隐云层。
沈知远携墨尘翻入西跨院,依图寻至地窖深处。
蛛网密布的墙角后,果然有一块地砖松动。
他以匕首撬开,露出一道铁环。
用力一拉——
“吱呀”一声,暗门开启,阴冷气流扑面而来,夹着铁锈与腐土的气息。
他点燃火折,缓步而下。
通道狭窄,两侧石壁潮湿,脚下泥土松软,似常有重物碾过。
行不过数十步,忽觉左壁气流微动,似有风自缝隙吹出——不对!
他猛然扑倒!
“嗖——!”
数根铁刺自壁中疾射而出,擦着后背掠过,钉入对面石壁,寒光森然。
若慢半息,此刻他已是穿胸之尸。
他伏地喘息,冷汗浸透内衫。
火光微晃,照见通道尽头——一扇厚重铁门紧闭,门上刻着半枚火漆印,纹路古拙,却熟悉得令人心悸。
那是“林记”商号的标记。
百年老字号,父亲曾赞其“信义如山”,如今却成了暗通北境的军械密道入口。
他正欲上前细察,忽听头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他迅速熄灭火折子,隐入阴影。
而此刻,远在林府东院,林晚昭猛然心悸,如针扎脑。
她跌坐母亲灵前,脱口而出:“左壁有机关!”
话音未落,似有回音自虚空传来——仿佛她的声音,竟越过了距离,传入了那幽深地底。
与此同时,城南别院,高墙之上。
贺九立于夜风中,青袍猎猎。
他手中握着半张油布,缓缓投入火盆。
火焰腾起,映出他冷峻侧脸,唇角微扬,勾出一抹森然冷笑。
“鱼,进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