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地窖里的活死人(2/2)

林修文的眼中,那点光亮仿佛瞬间被点燃,他激动地想要靠近,却被锁链死死拽住,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断断续续地讲述着那段尘封的过往:“我……我没死……那天……我看见了……王氏……她在母亲的茶里……下药……我被她当场打晕……醒来就在这里了……”

他的声音微弱,却字字泣血。

“是周嬷嬷……她偷偷给我送吃的……我才能活到今天……她说……王氏早就和那个外账房……勾搭上了……府里的家产……都被他们……偷偷转移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林晚昭的心上。

她终于明白了,为何母亲死后,林府的生意会一落千丈,为何王氏总有源源不断的银钱去填补亏空。

原来,那根本不是经营不善,而是一场长达十几年的精心策划的监守自盗!

她压下心头的恨意,用银簪去撬那铁笼上的锁。

可这锁是精钢所铸,远非石板可比,簪子很快就彻底断裂。

就在她急得满头大汗之时,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令人牙酸的拖动声!

紧接着,林福那阴冷刻薄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清晰地穿透了石板,钻入她的耳中:“动作快点!把渠口挖开,直接引护城河的水灌进去!把里面淹个干净,保证谁也别想活着出来!”

轰——!

林晚昭的大脑一片空白。

引水倒灌!

这地道本就地势低洼,一旦河水涌入,这里瞬间就会变成一座水牢,她和林修文将必死无疑!

“快!哥,我背你出去!”她来不及多想,发疯似的撕下自己的裙摆,拧成布条,胡乱地将林修文血肉模糊的手臂绑在自己肩上,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那副几乎没有重量的身体背了起来。

“晚昭……别管我……你快走……”林修文虚弱地挣扎着,他不想拖累这个刚刚相认的妹妹。

“闭嘴!要走一起走!”林晚昭低吼一声,背着他,发疯般地往来路爬去。

可是,背着一个人,在这狭窄的地道里寸步难行。

她能清晰地听到头顶传来越来越近的挖掘声,铁锹铲动泥土的声音,就像是死神的催命符,一下下敲在她的心上。

来不及了!绝对来不及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着她。

千钧一发之际,她闭上眼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心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呐喊:“娘,救我!救救我们!”

刹那间,一股无法言喻的奇异感觉,如同决堤的潮水,猛地冲入她的脑海!

百步之内,所有亡者的执念与低语,仿佛挣脱了束缚,化作无数细碎的声音,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耳中!

“左边!左边的墙壁!有暗格!”这是小蝉尖利惊恐的叫声,她是被王氏杖毙的丫鬟。

“推第三块砖!从上往下数第三块!那是我当年砌的!”一个苍老沙哑的男声响起,那是早已过世的周嬷嬷的亡夫,曾经是林府的泥瓦匠!

林晚昭的脑子嗡嗡作响,但那两个声音却异常清晰。

她来不及细想,几乎是凭着本能,腾出一只手,摸索到左侧冰冷的石壁,胡乱地从上往下数。

一、二、三!

就是这里!她用手肘,狠狠地撞向那块砖!

“轰——”

一声闷响,她撞击的石壁竟然向内滑开,露出一条比之前更加狭窄、更加古旧的通道!

原来,这竟是林府初建时,为防不测而留下的逃生密道!

连林家人自己都早已遗忘!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林晚昭没有丝毫犹豫,背着林修文,一头扎进了那片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这条密道更加崎岖难行,仿佛是巨鼠的巢穴。

她只能凭借着那些亡者断断续续的指引,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推开最后一重朽烂的木板,一股夹杂着枯草与泥土气息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

出来了!

她背着林修文,从一个被藤蔓掩盖的洞口滚出,重重摔在地上。

眼前,是一片荒芜的园子,远处林府的飞檐翘角在清晨的微光中镀上了一层金边,屋檐上未化的积雪,反射着冷冽的光。

她成功了。他们逃出来了。

她扶着气若游丝的兄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些亡者低语带来的、冰冷的麻痹感。

林修文靠在她身上,虚弱得几乎要昏厥过去,他看着她,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妹妹……你刚才……是不是听见了什么?”

林晚昭缓缓转过头,迎着刺目的晨光,看着远处那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牢笼。

她点了点头,目光不再是恐惧或愤怒,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钢铁般坚硬的平静。

“我不再只是听见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哥,我要让他们,全都听见真相。”

远处的天空,一只被孩童遗弃的残破纸鸢,被晨风卷起。

它的线已经断了,却挣脱了束缚,摇摇晃晃地,飞向了比以往更高远的天际。

寒风吹过,林晚昭感到怀中的兄长身体一颤,她低头看去,只见他手腕上那些溃烂的伤口,在冷空气的刺激下,又开始渗出暗红的血珠,浸透了她肩头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