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乱葬岗上的白衣仙(1/2)

这世道,死人比活人多。

我叫祁煜,二十二岁,长得帅,这是原罪。母亲是父亲的外室,没名没份,死得早。我活着,碍了很多人眼。继母恨不得我下地狱,亲爹装瞎,同父异母的哥哥未婚妻半夜爬我床——你说,这等美事,我能推开?

我不能。

我好色,花心,嘴贱,但女人说我哄得舒服。府里上上下下,从丫鬟到嬷嬷,十个有八个被我撩过。不是我吹,连厨房烧火的婆子见我都脸红。

可这回玩大了。

那天我喝醉,指着铁手判官的小妾说:“你这身段,配那老东西,可惜了。”

她笑了。

他没笑。

三更天,我被人堵住经脉,扔进了百里无生的乱葬岗。

现在,我陷在腐泥里,动不了。四肢被断骨缠住,像是被地底的死人拉住了脚。尸毒从指尖往上爬,已经到了脖颈,皮肤发黑,像墨汁滴进水里,一圈圈漫上来。鼻腔灌满腐臭,耳朵里全是窸窣声——那是尸虫在啃骨头。我的骨头,也快被啃穿了。

意识像风中残烛,忽明忽灭。

我咳出一口黑血,笑了。

“老子要是活着……非得让他小妾改口叫爹。”

话没说完,风停了。

不是缓了,是整片乱葬岗的风,突然静止。腐雾像被一柄看不见的刀劈开,裂出一道笔直的缝隙。一道月光落下来,不偏不倚,照在我脸上。

我眨了眨眼。

然后,她来了。

白衣,银发,眉间一点朱砂。

她没走,是踏空而来,足不沾地,裙摆不染尘。

月光落在她身上,像是给她披了层霜。

她袖袍一扬。

百具尸骸“轰”地化成灰,连骨头渣都没剩。腐气被蒸成白烟,泥里的尸霉“滋滋”作响,冒起青烟。整片乱葬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抹过,瞬间干净。

我瞪大眼,喉咙里挤出声音:“姑娘……救我……”

我喘了口气,咧嘴一笑,血从嘴角淌下:“我给你写诗……‘白衣胜雪踏风来,一笑人间万骨埋’……”

她淡淡说道:‘诗作歪了,人更是歪得出奇。’我嘴角上扬,齿间染血,笑言:‘歪,方有趣味。’

话没说完,眼前一黑,意识断了。

再睁眼,我在她怀里。

她把我打横抱起,像抱个孩子。我脑袋搭在她臂弯,闻到一股冷香,像是雪地里开的第一枝梅。我没动,装昏,其实想多赖一会儿。

她没说话,抬步就走。

脚下无痕,风起衣袂,像是要飞走。

我忍不住又睁眼,盯着她侧脸看。太美了,美得不像活人。眼神冷,可不空。那里面压着东西,压得很深。

我低声呢喃:‘若你为吾妻,吾死亦无憾。’她脚步微滞。我心头一紧,暗道不妙,又口无遮拦了。

可她只是淡淡道:“你若是我儿子,早掐死了。”

我咧嘴,又想笑,可胸口一闷,咳出一口黑血,溅在她白衣上,像雪地落了梅。

她低头看了眼血迹,没擦,继续走。

我闭上眼,心想:这女人,厉害。

乱葬岗百尸不散,煞气蚀骨,寻常修士踏进来,三步内神智尽失。她一袖扫净,连风都没乱。

她不是人,是仙。

可她救我干嘛?

我不信善心,江湖没这玩意。

我信代价。

她救我,迟早要我还。

我昏昏沉沉,意识又开始飘。

我梦见我娘,她死那年我八岁,被人用银针钉在井边,说是‘外室克主’。我跪着看她咽气,一滴泪都没流。从那天起,我学会笑,笑着骗人,笑着活。又梦见那晚,哥哥的未婚妻钻我被窝,身上只披了层纱。我问她:‘不怕我告你?’她咬我耳朵:‘你说,我是不是比你继母年轻?’我笑了,翻身压上去:‘你比她骚。’随后我从梦中醒来,看到她在抱我过一条枯河。

河底堆满白骨,密密麻麻,像是鱼鳞。她一步跨过,足尖离骨三寸,一尘不沾。

我小声说:“你轻功真好。”

她不答。

“你家远吗?”

“不远。”

“那你有女儿吗?”

“没有。”

“那……收我当徒弟好不好?”

“不收。”

“为啥?”

“你太歪。”

我笑了:“歪人配歪命,才活得久。”

她终于侧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像刀。

我心头一跳,差点又昏过去。

她收回目光,继续走。

天快亮了。

远处山脊露出一线灰白,像是刀口。

她抱着我,走向一座孤崖。崖上有个小屋,茅草盖顶,木门半掩。

她落地,一脚踢开门,屋里陈设极简:一床,一桌,一剑。

她把我放在床上。

我躺下,浑身骨头像被碾过。尸毒还在烧,可比之前缓了。

她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瓶,倒出一粒丹药,塞进我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流顺喉而下,直冲心脉。

我舒服得哼出声:“你这药……比姑娘的唇还甜。”

她收回手,冷冷道:“再胡说,割了你的舌。”

我咧嘴:“割了我怎么哄你开心?”

她不答,转身去窗边坐下,背对我,像是入定。

我盯着她背影,心想:这女人,冷,但不绝。

她若真无情,不会救我。

她若真狠,不会留我。

我闭上眼,困意袭来。

可就在意识将沉未沉时,我听见她极轻地说了句:

“你不该活。”

我装睡,没应。

她说:“这世道,好人死得早,坏人活得久。你既坏,又贱,命该绝在乱葬岗。”

我嘴角动了动,没笑。

她顿了顿,又说:“可你……命不该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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