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反戈一击(2/2)

他看向吴文远:“文远,以我的名义,起草一份奏章,不,是‘陈情表’。语气要恭谨,态度要谦卑。内容嘛……首先,将睢阳、宋州大捷之功,尽数归于永王殿下洪福,归于杨弘毅杨大人等江南贤达运筹帷幄,归于前线将士用命,尤其是石破天、李全、刘整等将领浴血奋战!我陈策,不过是恰逢其会,略尽绵力而已。”

吴文远一愣:“军师,这……”

“照我说的写。”陈策语气不容置疑,“其次,对于封赏,要极力推辞!就说‘北伐未成,中原未复,臣子之心,唯有惶恐,岂敢邀功?’ 请求将所有封赏,尽数转赐有功将士,并用于抚恤阵亡者家属、购置军械马匹!”

“最后,”陈策眼中寒光一闪,“要‘自责’!就说近来偶感风寒,精神不济,恐贻误军国大事,恳请辞去议事府一切日常庶务,只保留‘参赞军机’之虚职,以便专心养病,待身体康复,再为北伐效力!”

这一番以退为进,堪称绝地反击!

将功劳推给永王和江南众人,是堵住那些说他“跋扈”的嘴;推辞封赏、厚赏将士,是收买军心,彰显胸怀;而“辞去庶务”,更是神来之笔——你们不是怕我权力太大吗?那我主动放权!

但“参赞军机”这个核心职务不能丢,北伐的指挥权,必须牢牢握在手中!

同时,“偶感风寒”也是一个信号,告诉所有人,我陈策不是铁打的,若是把我逼急了,摆挑子不干了,这北伐的大局,你们谁来扛?

此表一出,那些暗中推动捧杀的人,立刻陷入两难。

若继续捧,便是无视陈策的“谦逊”和“病体”,显得居心叵测;若就此罢手,之前的造势便前功尽弃。

更重要的是,陈策将难题抛了回去——你们不是要“酬功”吗?

好啊,功劳是大家的,你们看着办吧!

想架空我?可以,但北伐这摊子事,你们谁来接手?

杨府·书房

杨弘毅捧着那份刚刚抄送来的、言辞恳切甚至带着几分“悲壮”的《陈情表》,手指微微颤抖。

他岂能看不出这字里行间的刀光剑影?

“父亲,陈军师他……”杨芷君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她也读懂了那份表章背后的凶险。

杨弘毅长叹一声,将表章放下,仿佛那纸张有千钧之重:“好一招‘反戈一击’!以退为进,以守为攻!他将自己摆在如此卑微的位置,将功劳尽数推让,反而让那些想借此生事的人,无从下手,甚至显得小肚鸡肠!此子……此子对人心、对权术的把握,已至化境!”

他心中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乐见陈策受挫,以免其权势过度膨胀,威胁到江南旧有格局和他自身的地位;另一方面,他又深知,此刻北伐离不开陈策,若真将陈策逼走或使其心寒,江南无人能扛起北伐大旗,最终损害的,还是整个大局,也包括他杨家的利益。

“芷君,备轿。”杨弘毅站起身,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与威严,“为父要立刻去见几位老友,还有永王殿下。陈军师‘病’了,我等岂能不去‘探病’?这北伐的担子,可不能让他一个人‘病’着扛。”

他必须出面,稳住局面。

既要安抚陈策,表明江南主流势力并无逼宫之意,又要借此机会,重新平衡议事府内部的权力结构,确保江南利益不至受损。

清凉山别院

陈策的“病”来得突然。

澄心堂暂时闭门谢客,只允吴文远、赵铁鹰等核心成员出入。

清凉山别院更是守卫森严,一副主人静养,闲人免扰的姿态。

阿丑端着煎好的药,走进陈策的寝室。

他并未卧床,只是披着外袍,坐在窗边看书,脸色如常,并无病容。

“先生,药好了。”阿丑将药碗轻轻放在他手边。

陈策放下书,看了她一眼。

她脸上的胎记如今已淡化成一片浅粉色的阴影,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更明显的是她的眼神,少了往日的怯懦,多了几分沉静。

“外面很热闹吧?”陈策忽然问。

阿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很多人来探病,都被吴先生和赵大人拦下了。不过……听守卫说,杨大人和其他几位大人,好像很着急。”

陈策端起药碗,将那碗黑乎乎的汤药一饮而尽,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急就对了。”他放下空碗,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看着院中那几株在冬日里依旧挺立的青松,“不让有些人着急,他们永远不知道,这看似繁花似锦的棋局,少了执棋之人,会是什么模样。”

他这“反戈一击”,不仅要化解眼前的捧杀危局,更要借此机会,敲打江南各方势力,让他们清楚地认识到,谁,才是这盘北伐大棋不可或缺的核心!

接下来的几日,金陵城暗流汹涌。

杨弘毅等人四处奔走,竭力安抚、解释,试图弥合那道因捧杀而出现的裂痕。

而陈策,则稳坐清凉山,以“病”为盾,冷眼旁观着这场由他亲手掀起的波澜。

他知道,经此一役,他在江南的地位将更加稳固,但也将更加如履薄冰。

权力的游戏,从来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而他,早已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