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远至青州(2/2)

釜底抽薪之后,敌人要做的,是断水绝粮,毁其根基!

“李……郎中……”陈策忽然睁开眼,声音虚弱地唤道。

正对着御药方苦思煎煮之法的李郎中连忙应声:“陈小哥?可是哪里不适?”

陈策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案头孙太医留下的药方,又指了指自己裹着厚厚绷带的肋下,眉头紧锁,脸上露出深切的忧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孙太医……医术通神……只是……只是这方子……似乎……似乎过于……峻烈了些……小子……小子这身子……虚不受补……方才……方才只觉心口……如擂鼓……气血……翻腾得厉害……恐……恐有虚火燎原之虞……”他喘息着,每一句话都说得极其费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李郎中闻言一惊,连忙凑近查看陈策脸色。

只见他面色潮红(陈策暗自憋气所致),嘴唇却异常干白,呼吸也似乎比之前急促了些。

李郎中不敢怠慢,立刻再次搭脉,果然感觉脉象虽比之前有力,却显得浮数躁动,隐隐有虚火亢奋之兆。

“哎呀!是老朽疏忽了!”李郎中一拍脑门,懊恼不已,“陈小哥你本就失血过多,元气大伤,脏腑空虚犹如久旱之田!孙太医这方子固然精妙,所用皆是至宝,药力却如甘霖骤降,过于迅猛!你这身子骨一时难以承受调和,反倒可能催动虚火,耗伤仅存的元气!这……这可如何是好?”

他急得团团转,御药虽好,若用不好,反而可能害了病人,这责任他如何担得起?

陈策艰难地扯出一丝安抚的苦笑:“李……郎中莫急……小子……小子略通岐黄……曾在一本……古旧残卷上……见过一个……平和中正……固本培元的……古方……或许……或许能……调和一二?只是……小子……口不能言……可否……劳烦……取纸笔……”

“古方?”李郎中眼睛一亮,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快!小栓子!纸笔伺候!”

小栓子连忙拿来纸笔。

陈策依旧靠坐着,示意李郎中执笔。

他每说一个药名、分量,都要停顿喘息片刻,显得极其吃力,仿佛每一个字都在耗损生命。

“……党参……三钱……炙黄芪……四钱……白术……三钱……茯苓……三钱……当归……去尾……二钱……熟地……五钱……山茱萸……三钱……五味子……一钱……酸枣仁……炒……三钱……远志……一钱半……炙甘草……一钱……”

他报出的,是一个极为常见、甚至可以说是平庸的“十全大补汤”加减方。

所用皆是普通药材,药性平和,功效无非是补气养血,宁心安神。

与孙太医那配伍精妙、用药名贵的御方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李郎中一边记录,一边心中疑虑重重。

这方子……也太普通了吧?

真能调和御药的峻烈?

但看着陈策那虚弱不堪、忧心忡忡的模样,又想到他那“略通岐黄”的自述和所谓的“古旧残卷”,李郎中也只能压下疑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好……好,老朽记下了。这就去配药,先以此方为君,辅以御药中平和的几味,慢慢调理,待你元气稍复,再循序渐进……”

“有劳……李郎中……”陈策仿佛耗尽了力气,重新闭上眼睛,呼吸变得更加微弱。

李郎中不敢耽搁,拿着那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药方,匆匆去前堂配药了。

小栓子也被他叫去帮忙煎药。

内室只剩下王氏陪着陈策。

王氏看着陈策苍白虚弱的样子,心疼不已,低声道:“陈小哥,你别想太多,安心养伤,有皇上赐的药,有李郎中在,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陈策没有睁眼,只是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手指,却在薄被下,极其隐蔽地、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身下的床板。

‘党参三钱,炙黄芪四钱……’这看似寻常的药材分量,在懂行的人眼中,却是一个极其隐晦的信号!

党参三钱,黄芪四钱——三、四!

‘山’茱萸三钱,‘五’味子一钱——山、五!‘远志’一钱半——远志,亦可谐音“远至”!

‘三山五岳,远至青州!’

传递的信息是:有来自高层(三山五岳代指京城或不可言说的力量)的危险,正在迫近(远至)青州(目标明确指向他陈策)!

需要立刻警惕!

他不能直接联系吴文远,圣旨刚下,无数眼睛盯着回春堂。

他也不能冒险传递任何有形之物。

唯有通过这张由李郎中开出、必然会经过药铺、最终可能落入某些有心人视线(比如钱世荣可能派人监视药方)的普通药方,才能将警报无声无息地送出去!

而吴文远,作为精通刑名、心思缜密的老吏,必然能读懂这隐藏在寻常药味下的惊雷!

示敌以弱,虚不受补?

实则是敲山震虎,隔空传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