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让县太爷亲自来(2/2)

“栓子兄弟,”陈策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打断了小栓子还在回味张家吃瘪的兴奋,“烦你……帮我个忙。”

小栓子立刻凑过来:“陈大哥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陈策的目光投向墙角那张堆满医书和账本的旧书桌:“劳驾,取纸笔来。”

“纸笔?”小栓子愕然,看着陈策惨白的脸和裹得严严实实的肋下,“陈大哥,你……你要写字?你这身子骨……”

“无妨。”陈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写几个字,死不了。”

小栓子不敢再劝,只得跑到前堂。

李郎中正在给一个咳嗽的妇人把脉,听到小栓子的请求,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透过门帘缝隙担忧地看了一眼内室,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从抽屉深处摸出一小张裁得并不规整的毛边纸,一支笔尖开叉的旧毛笔,一块墨锭角料,递给小栓子,低声道:“……让他量力而行,莫要强撑。”

小栓子捧着这简陋的文房四宝回到内室,又端来一小碟清水。

陈策示意小栓子将他扶坐得更正一些。

每一次身体的挪动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粗重的喘息,额角瞬间布满冷汗。

但他眼神专注,仿佛身体的抗议只是遥远的噪音。

他用微微颤抖的手拿起墨锭,在粗糙的砚台边缘沾水,缓慢而坚定地研磨。

墨色在清水中艰难晕开,带着陈年的苦涩气味。

他拿起那支开叉的旧笔,饱蘸浓墨。

笔锋沉重,手腕的颤抖无法抑制,落笔在粗糙的毛边纸上,墨迹洇开,线条虚浮扭曲,字形甚至有些歪斜丑陋。

但他落笔的姿态却异常沉稳,带着一种倾注全力的定力。

他写得很慢,每一笔都像是在对抗身体的极限。

小栓子屏住呼吸,伸着脖子看。

纸上只有两行字:

伤重难行,口不能言。

伏乞仁天,亲临验看。

字迹虽然虚弱扭曲,却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分量。

陈策搁下笔,靠在床头剧烈地喘息,仿佛刚才那短短两行字耗尽了他所有力气,冷汗涔涔而下。

“陈大哥,这……这是啥意思?”小栓子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字迹,一头雾水。

陈策喘息稍定,指着那张墨迹淋漓的纸,声音低哑却字字如钉:“栓子兄弟……拿着它……去找里正。”

“找里正?”小栓子更懵了。

“对!”陈策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锋,那瞬间迸发出的气势让小栓子心头一悸,“一字不漏地告诉他:我陈策……身为本镇生员……昨日仗义执言,劝阻张家恶行……被其恶仆殴至重伤垂危!如今伤重难行,口不能言!唯求……唯求县衙父母官周大人……念我功名在身,身受奇冤……亲临栖霞镇……验看我这一身张家所赐之伤!以证王婆婆与我……所言非虚!以正国法!以安民心!”

“让……让县太爷亲自来?”小栓子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瞪得溜圆,声音都变了调,“这……这怎么可能?里正老爷能答应?县太爷是啥身份……”

“他必须答应!”陈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你告诉他!此事关乎我陈策性命!关乎栖霞镇公义!更关乎朝廷法度、生员体面!他身为里正,坐视治下生员被殴垂死而无所作为,已是渎职!若再推诿阻拦,致使沉冤难雪……”陈策的声音骤然转冷,如同腊月寒风,“我陈策纵只剩一口气,爬,也要爬到青州城!爬,也要爬到县衙门口!让阖城百姓都看看,栖霞镇的里正,是如何纵容豪绅,践踏生员,视朝廷功名如无物的!”

“生员”二字,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小栓子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