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青叶城的白旗与折断的竹雀(1/2)
崇祯四年,八月二十。日本,陆奥国,仙台(青叶城)。
这一年的秋老虎似乎被前几日的那场大火给吓退了。白河关外的山林大火虽然已经熄灭,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焦炭味和油脂燃烧后的恶臭。那不仅仅是树木的尸骸,更是旧时代武士道精神的余烬。
仙台城,这座由伊达政宗耗费半生心血建立的坚固要塞,此刻正孤独地耸立在广濑川畔的悬崖之上。往日里,它是“奥羽霸主”威严的象征,是足以让德川幕府都忌惮三分的东北屏障。但现在,它就像是一头被剥去了利爪、困在笼中的老兽,面对着城下那滚滚而来的黑色钢铁洪流,发出了无声的哀鸣。
城下町已经空了。
为了躲避战火,百姓们逃进了深山,只留下一座座空荡荡的木屋。街道上,大明神机新军的履带车碾碎了石板路,发出的轰鸣声震得屋瓦瑟瑟发抖。
本阵指挥车内。
李苏并没有急着下令攻城。他手里端着一杯热茶,目光透过防弹玻璃,平静地注视着那座巍峨的天守阁。
“王爷,围了三天了。”
孙得胜有些不耐烦地擦拭着手中的短铳,眼神中透着一股嗜血的渴望:
“伊达政宗那老小子既不打,也不降,就这么耗着。咱们的煤和水虽然够,但这几万弟兄在这儿干耗着也不是个事儿啊。要不……让炮兵营给那个天守阁来几发狠的?那个位置高,咱们的长管炮正好能给他‘点名’。”
“点名?”
李苏摇了摇头,轻轻吹去茶水表面的浮叶:
“那座天守阁修得不错,用了上好的木料和石材。若是轰塌了,我还得花银子让人去修。”
“而且……”
李苏放下茶杯,指了指城头的方向:
“伊达政宗不是不想降,他是下不来台。”
“他这辈子,跟丰臣秀吉斗过,跟德川家康斗过,号称‘迟来的天下人’。你要让他像条狗一样爬出来投降,比杀了他还难受。”
“那怎么办?”
“给他个台阶。或者说……给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李苏转过身,对正在整理文书的宋应星说道:
“长庚,把咱们那份**《北境矿业开发计划书》**拿出来。”
“另外,派个使者进去。就选那个……之前抓到的伊达家家老,片仓重纲的儿子。”
“告诉伊达政宗,我不需要他的脑袋,那玩意儿又不能当煤烧。我需要的是他的人,是他手里那几万还能喘气、能干活的奥羽男儿。”
……
青叶城,大广间。
这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几根粗大的蜡烛在风中摇曳,将在此的伊达家重臣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是一群扭曲的鬼魂。
伊达政宗跪坐在主位上,那只独眼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变得浑浊而灰暗。他面前摆着两样东西:一把用来切腹的短刀,和一封刚刚送进来的、盖着大明镇海王大印的信函。
“主公……”
片仓重纲跪在下首,满头白发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凄凉:
“少主(指被俘后放回传信的儿子)说了,明军的‘铁车’就在城下。他们有一种能喷火的炮,前几日的山林大火就是那东西烧的。若是强攻,青叶城……怕是连半天都守不住。”
“守不住……我也知道守不住。”
伊达政宗的声音沙哑,像是砂纸摩擦着枯骨:
“可是重纲啊,我是伊达政宗。我是这奥羽的主人。难道要我像岛津家那个软骨头一样,去给汉人当监工吗?”
他伸手握住了那把短刀,刀柄冰凉,刺痛着他的掌心。
“与其受辱,不如……”
“主公不可!”
片仓重纲猛地扑上去,死死按住伊达政宗的手,老泪纵横:
“您若是走了,这满城的百姓怎么办?这几万还在追随您的武士怎么办?”
“那位李王爷在信里说了,只要您肯降,他不仅不杀一人,还许诺在仙台开设**‘大明矿业局’**,聘请您为……为‘总顾问’。”
“虽然名头不好听,但他说,这能让仙台藩的人……吃饱饭。”
“吃饱饭……”
这三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伊达政宗的心口。
他想起了这几年来,领地内因为饥荒而饿死的百姓,想起了那些为了争夺一口发霉的陈米而互相残杀的足轻。
尊严,在饥饿面前,真的那么重要吗?
良久。
“哐当。”
短刀掉落在榻榻米上。
伊达政宗颓然松开了手,整个人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原本挺直的脊梁也佝偻了下去。
“罢了。”
他闭上眼睛,两行浊泪从那只独眼中滑落:
“开城吧。”
“把竹雀旗(伊达家纹)降下来。”
“告诉李苏……伊达政宗,愿降。”
……
午时三刻。青叶城大手门。
沉重的铁门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打开。
没有喊杀声,没有血腥气。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伊达政宗身穿一身素白的丧服(表示谢罪),并没有佩刀。他领着身后数百名家臣,步行走出城门,一直走到明军的战车阵前。
李苏早已下车,但他并没有站在地上,而是站在一辆坦克的炮塔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群曾经的东北霸主。
风卷着他的黑色大氅,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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