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渡江之战,摧枯拉朽(2/2)

月娘心领神会,这是主母在替将军维系朝中关系,平衡各方势力,尤其是对杨素一系,即便暗流汹涌,明面上的功夫也要做足。“妹妹明白,定会办得妥帖。”

月娘离去后,王婉宁又拿起另一封随捷报一同送来的密函。这是她父亲,陇西公王府的人送来的。展开一看,她秀眉微蹙。密函中提到,杨素果然在朝会上借题发挥,弹劾林枫“擅改作战计划,纵容部将抢功,险误战机”,甚至还隐晦地提及林枫“结交降将,其心难测”。

王婉宁冷哼一声,将密函凑到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帝王心术,在于平衡。陛下将杨素的弹劾留中不发,反而赏赐林府,既是肯定林枫的战功,也是在警告杨素不要太过分。但隐患已然埋下。

她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两个小生命的活力,眼神变得愈发坚定。夫君在外浴血奋战,为这个家,为未来的孩子搏一个前程似锦;她在这深宅之内,便要为他稳住后方,扫清一切潜在的威胁。她轻声自语,仿佛在对自己,又仿佛在对远在战场的夫君承诺:“放心吧,家里有我。无论是朝堂的明枪,还是后宅的暗箭,我都不会让它伤到你和孩子们的前程。”

江夏,刺史府

临时充作帅堂的江夏刺史府,气氛凝重。林枫端坐主位,面色平静地看着堂下跪伏在地的数十名陈军降将。周法尚被两名亲兵押了上来,他虽然鬓发散乱,甲胄染尘,但依旧昂着头,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懑。

“林将军!若非贵部杨玄感临阵搅局,乱我部署,你又遣奇兵偷袭,江夏岂是你能轻易攻下?此战胜之不武!”周法尚梗着脖子,声音沙哑地吼道。

林枫并未动怒,只是将手中把玩的一方刚从府库中缴获的陈朝江夏太守官印,“哐当”一声扔在周法尚面前的青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兵者,诡道也。战场之上,只论成败,不问过程。周将军是知兵之人,当明白这个道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给周将军看座,上茶。”

立刻有亲兵搬来胡凳,奉上热茶。这一手恩威并施,让堂上其他降将紧张的神色稍稍缓和。

就在这时,一身征尘未洗的杨玄感大步跨入堂内,银甲上的血迹尚未干透,他扫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周法尚,又看向林枫,语气带着几分挑衅:“林将军果然好手段!瞒着我在西门埋伏下如此一支奇兵,倒是让末将白担心一场,还以为将军主力受阻,特率骑兵前来救应呢。”他刻意强调了“救应”二字。

林枫抬眼,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声音依旧听不出波澜:“杨副将用兵如神,不也瞒着本帅,临时改变了进攻路线,直插南门吗?若非本帅及时变阵,怕是要与副将的骑兵在城下自相践踏了。这份‘救应’,林某可承受不起。”

二人目光在空中交锋,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堂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众将屏息凝神,无人敢在此刻出声。

恰在此时,一名亲兵快步走入,双手呈上一封火漆密信:“将军,长安六百里加急!”

林枫接过,当众拆开。首先是王婉宁的信,字里行间透着欣喜与关切,告知他宫中赏赐之事,并详细说明已按他名单安抚降将家眷,特别是周法尚在江北的族人已得到妥善安置,让其无后顾之忧。随信还附上了一封看似是家书的密报,用只有夫妻二人懂的隐语提及了杨素弹劾之事,以及陛下留中不发反而赏赐的举动。

林枫心中冷笑,果然如此。他不动声色地将信收起,转而看向杨玄感,语气缓和了些许,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杨副将连日辛苦,江夏初定,安抚民心、肃清残敌尤为重要。此事,就有劳副将多费心了。”这是将战后维稳的琐碎事务交给了杨玄感,看似赋予重任,实则将其排除在下一阶段的核心军事行动之外。

杨玄感脸色变了几变,想要反驳,但见林枫目光锐利,且刚刚收到长安来信,不知其中是否有对自己不利的内容,只得强压不满,拱了拱手:“末将领命!”说罢,悻悻然转身离去。

林枫不再理会他,目光重新投向堂下众降将,尤其是周法尚。“周将军,以及诸位,”他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天下大势,分久必合。陈主昏聩,民不聊生,我大隋皇帝陛下仁德布于四海,志在统一,解民倒悬。尔等皆是豪杰,何必为腐朽之朝殉葬?愿降者,林某必奏明圣上,量才录用;愿去者,发放路费,绝不加害。”

他顿了一顿,继续下令:“即刻起,全军严格执行《安民令》,张贴告示,开仓放粮,赈济城中贫苦百姓。有敢趁乱劫掠、滋扰民间者,无论官兵,立斩不赦!”

这道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与此同时,林枫回到书房,迅速修书两封。一封给王婉宁,更加详细地列出了需要安抚的降将名单,并强调:“周法尚乃将才,其心可用,其家眷务必优待。”另一封则是直接呈送给皇帝杨坚的奏章,详细禀报了夺取江夏的经过、缴获粮草二十万石的重大收获,以及初步整编降军的情况,最后恳请:“为速定江南,臣请于江夏就地募兵,以充实力,望陛下恩准。”

三日后,江夏城秩序基本恢复。林枫在校场上检阅新整编的部队。隋军老卒与陈朝降卒混合编队,正在操练新的攻守阵型。突然,一骑快马绝尘而来,马上使者高擎黄卷,疾驰至点将台下,朗声高呼:“圣旨到——!山南道行军总管林枫接旨!”

旨意出乎意料的优厚:晋林枫为荆襄道行军大总管,总揽荆、襄、郢、隋、复五州军事,有权调拨周边府库粮秣,节制诸路人马。使者宣旨完毕,又凑近林枫,低声补充道:“高颎大人特意让下官转告将军,陛下对将军期许甚深。若将军能在年底前,再下一城,拿下郢州,则朝中某些非议之声,自然烟消云散。”这所谓的“非议之声”来自何人,不言自明。

林枫心中了然,这是皇帝在给他加压,也是在给他创造更进一步的机会。他拱手谢恩,目光随即投向东南方向——郢州。那是陈朝在长江中游的另一个重镇,守将鲁广达素以善守着称,城池坚固。

但林枫的目光在地图上郢州城的位置停留许久后,注意到一个细微之处:根据去年地方志记载,郢州部分城墙曾在一次地震中损毁,虽然进行了修补,但坚固程度可能大不如前。而且,王婉宁最近一封来信中,似乎不经意地提到,郢州守军内部似有派系之争……

当夜,林枫再次召集众将议事,杨玄感也在列。这一次,林枫没有给他抢功的机会。

“杨副将,”林枫直接点名,“江夏已下,陈军水师主力新挫,士气低落。本帅命你率本部水师,并拨给你楼船二十艘,斗舰百艘,大张旗鼓,顺江东下,做出直逼夏口,威胁陈朝都城建康的姿态。务必造足声势,吸引陈朝沿江守军注意!”

杨玄感闻言,虽然心中不满被派去执行这种牵制任务,但军令如山,且若能兵临夏口,也是大功一件,只得抱拳领命:“末将遵令!”

“其余诸将,”林枫目光扫过帐内跃跃欲试的旧部和新附将领,“随本帅率领新编混成军,溯汉水而上,走陆路,急行军直扑郢州!”

他组建的这支混成部队,包含了北府骑兵、羌族山地射手、工兵营,以及大量熟悉当地地形的陈朝降卒。他们携带经过改良的轻型投石机和大量土木作业工具,这些装备是根据月娘提供的江南建筑多为木石结构的特点,以及王婉宁从陇西商会调来的工匠建议而特制的。

七日后,林枫大军隐秘抵达郢州城下。他并未立即攻城,而是下令伐木制造攻城器械,摆出长期围困的架势。同时,他召见了数名郢州降卒出身的工兵。

“将军,”一名原为郢州本地人的工兵队正建议道,“郢州城墙主体仍是夯土筑成,虽外包砖石,但去岁地震后,根基恐有松动。眼下即将入冬,雨水渐多,夯土最怕水浸。若能引水漫其墙基……”

林枫眼睛一亮,立即采纳此议。他分兵截断通往护城河的水源,同时派工兵在上游一条溪流处秘密筑坝蓄水。另一方面,他派出大量细作,携带仿造的陈朝公文,混入郢州城内,四处散播谣言,声称陈叔宝已准备放弃郢州,将守军南调,拱卫建康,甚至煞有介事地说鲁广达已被列入弃守名单。

围城进入到第十日,天空阴云密布,细雨绵绵。林枫正准备下令决堤水攻,郢州城门却突然洞开。守将鲁广达未着甲胄,仅穿素服,手捧印信兵符,率城中文武官员,出城请降。

原来,就在数日前,王婉宁在长安接到林枫密信后,立即动用王府关系,派人将鲁广达居住在江北乡下的老母“接”到安全处所“奉养”,并让月娘族中商队,以“故旧”之名,给鲁广达送去重金和亲笔信,陈说利害。城内的谣言与江北家人的消息几乎同时传到鲁广达耳中,加之见隋军围城而不猛攻,似有长期困守之意,城内军心浮动,他审时度势,终于做出了投降的决定。

林枫兵不血刃,拿下郢州。他入城后第一件事,便是亲自接见鲁广达,温言抚慰,承诺其与部属待遇不变,并立即兑现,迅速安定了郢州人心。随后,他一边整顿防务,征募新兵,一边将捷报和鲁广达的降表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长安。

站在细雨蒙蒙的郢州城头,向南眺望,视线仿佛能穿透烟雨,看到那波涛汹涌的长江天堑。江风带着湿冷的水汽扑面而来,林枫却感到胸中有一团火在燃烧。江夏、郢州,只是开始。下一个目标,也是最终的目标,就是突破那道横亘南北的天堑,剑指建康!

而在他身后,遥远的长安林府中,王婉宁正忍着孕期的不适,仔细翻阅着各地送来的账目和情报网传回的消息,为夫君的下一次征战,默默地筹备着粮草,疏通着关系,稳固着后方。她的腹部愈发沉重,但她的眼神,与城头的林枫一样,坚定而充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