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凯旋还朝,封赏晋爵(2/2)

林枫立刻起身,举杯相迎,脸上亦是无可挑剔的微笑:“杨司徒过誉了。司徒乃国之柱石,德高望重,经验宏富,平齐灭陈,皆赖司徒运筹。林枫资历浅薄,日后同殿为臣,正需多向司徒请教学习,还望司徒不吝赐教。”他姿态放得很低,将“柱石”之名反赠回去。

两人酒杯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杨素眼中精光一闪,呵呵笑道:“国公太过谦了。如今国公位列宰辅,掌理机要,日后这朝堂政务,还需国公多多费心。只是这治国安邦,不同于沙场征战,千头万绪,牵扯众多,国公还需慢慢熟悉才是。”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暗指林枫资历不足,骤登高位,恐难胜任。

林枫面色不变,淡然道:“司徒提醒的是。陛下委以重任,林枫敢不惕励勤勉?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统一大业虽已成,然治国安邦,使百姓安居乐业,使四夷宾服,确乃任重道远。正需我等臣工,上下一心,同心协力,共辅陛下,方能不负圣望,不负天下万民。”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回“同心协力”和“共辅陛下”上,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隐晦地回应了杨素的试探——他并非要独揽大权,但也不会因资历问题而退缩,一切以国事和皇命为重。

这番对话,看似风平浪静,宾主尽欢,实则暗流涌动,彼此都听懂了对方的弦外之音。周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官员们,心中各自有了计较。

盛宴直至深夜方散。林枫带着微醺的醉意和满身几乎要实质化的荣耀光环,踏着清冷的月色,在亲卫的簇拥下,返回那座已然被御笔亲题为“晋国公府”的煊赫府邸。比起他离京时,府邸的门脸更加威严,石狮更加高大,连门楣上的匾额都仿佛蕴含着无形的重量。此刻府门前依旧是车马络绎不绝,许多未能参加宫宴的中下层官员和各方势力的代表,依旧捧着贺礼,希望能在这位新晋权贵面前留下一点印象。府内管家和几位得力管事满面红光,却又保持着必要的矜持,迎进送出,忙而不乱,显示出良好的训练。

绕过雕龙画凤的影壁,穿过灯火通明、曲径通幽的重重庭院,直至内宅最核心的主院“荣禧堂”。这里却与外间的喧嚣和官场的浮华截然不同,灯火依旧通明,却透着一股井然的静谧与家的温馨。

王婉宁并未安寝。她穿着一身正红色、用金线细致绣着鸾鸟朝凤图案的一品诰命吉服,端坐在正厅的主榻之上。尽管双胎临近产期,腹部硕大惊人,如同揣着一个巨大的圆球,将她整个人都衬得有些脆弱,沉重的负担让她连端坐都需耗费极大的力气,腰后垫了厚厚的软枕,但她依旧努力挺直着背脊。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戴着象征身份的金丝点翠头面,妆容精致,掩盖了孕期的憔悴,眉宇间除了孕母的柔和,更带着身为晋国公府主母特有的雍容、威仪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月娘、薛姨娘等一众妾室,皆身着符合自身品级的正式礼服,按着严格的身份次序,安静地坐在下首两旁的梨花木座椅上,姿态恭谨。孩子们则被乳母和丫鬟们带着,在隔壁的暖阁里等候,不许随意喧哗。

见林枫带着一身酒气和夜露进来,众女在王婉宁目光示意下,齐齐起身,动作整齐地敛衽行礼,声音柔婉而训练有素:“恭贺夫君(老爷)凯旋还朝,晋爵国公!”

礼仪周到,无可挑剔,彰显着高门大户的规矩和女主人的治家有方。

林枫快走几步,越过众人,径直来到榻前,伸手亲自扶住王婉宁的手臂,触手只觉得她手臂冰凉且微微颤抖,知道她挺着如此巨大的肚子,穿着沉重的礼服支撑许久,必定极为辛苦,心中怜惜大起,所有朝堂的算计和荣耀带来的眩晕感瞬间被这股温情取代,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极其温柔:“夫人快快请起,诸位也都起来吧,不必多礼。家中一切安好,全赖夫人辛苦操持,我都知道。”

王婉宁就着他坚实有力的手臂缓缓站起身,抬头望向他,眼中瞬间水光潋滟,是压抑了许久的担忧化为的喜悦,是见证夫君登上顶峰的激动,亦有着难以言喻的、源自身体深处的疲惫与坚持。她唇角弯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声音依旧保持着主母应有的平稳与得体:“夫君为国建功,光耀门楣,乃林家之幸,妾身与有荣焉,何谈辛苦。”她轻轻挣开林枫的手,侧身示意侍女捧过一本厚厚的册子,“夫君一路劳顿,宫宴之上想必也多饮了几杯。妾身已命人备好热水和解酒汤,夫君先沐浴更衣,松快片刻。府中内外,自圣旨下达后,各方贺仪往来,妾身已按旧例与规制初步处置,所有礼单、回礼清单及开销账目皆记录在此,待夫君闲暇时过目即可。”

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将林枫离府数月间,自己独立支撑家门、应对各方势力窥探、平衡内宅关系的无数辛劳轻轻带过,更将此刻这煊赫荣耀毫不居功地归于夫君,处处维护着他的体面与前程,同时也将这偌大晋国公府的内外事务管理得滴水不漏,账目清晰。(府里王婉宁最大府里前后重要事务都是由一手扶持的,其他夫人们都是辅助而已,只要都做好自己的事照顾好各自的孩子。)

林枫心中暖流汹涌,深知这份“晋国公”的荣耀背后,离不开这位贤内助自他微末之时便一路相伴,以及在他离家征战期间,于这长安城中替他稳住后方、周旋应酬的默默付出。他目光温和地扫过月娘等人,月娘接触到他的目光,忙谦卑地低下头,眼中虽有与有荣焉的真切喜色,却不敢有丝毫逾越或抢话。她心知肚明,自己娘家对男主助力再多,但地位比婉宁要低的,女主王婉宁才是姐姐,是这晋国公府唯一无可争议的女主人,掌控着内宅的一切和自己儿女的未来。

“都好,这段时日,有劳夫人和诸位妹妹费心了。”林枫点了点头,语气温和而肯定,明确了对王婉宁主导地位的认可与支持。

待林枫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酒气与疲惫,换上舒适的常服回到正厅时,王婉宁也已卸去了那身沉重的一品诰命头冠和吉服,只松松绾了个家常的慵妆髻,斜倚在铺着软缎的贵妃榻上,正由贴身侍女小心翼翼地帮她揉着后腰。卸去妆容后,她脸上的倦容再也掩饰不住,巨大的腹部让她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有些短促,眉头因腰背的酸胀而微微蹙着。

林枫挥退了侍女,亲自端过一直温着的参茶,坐到榻边,将微烫的茶盏递到她手中,然后用自己的大手完全覆上她因孕期浮肿而有些冰凉、指节僵硬的手指,低声叹道,语气里充满了真实的愧疚与疼惜:“婉宁,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内外交迫,你又要顾着身子,又要打理这一大家子,应付那些迎来送往,真是苦了你了。”

王婉宁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干燥而温暖的温度,一直强撑着的坚强外壳似乎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她没有挣脱,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将头轻轻靠向林枫坚实可靠的肩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性的哽咽:“妾身不苦。只要夫君能平安归来,再大的辛苦,也是甜的啊。只是……”她顿了顿,一只手无意识地抚上那高耸如山的肚腹,语气中透出些许脆弱,“只是这两个孩子,近日愈发沉重,动得也愈发厉害,顶得妾身心慌气短,夜不能寐……有时,看着这肚子,真怕……真怕自己支撑不到足月,不能为夫君平安诞下麟儿。”

林枫心中一紧,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将她揽得更紧些,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抚上那紧绷的肚皮。掌心下,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两个小生命强有力的活动,时而鼓起一个硬包,时而滑过一阵涟漪般的波动,这生命的活力让他既满怀期待,又深为妻子的身体状况担忧。“莫要说这等傻话。”他低声呵斥,却带着浓浓的情意,“你和孩子,都会平安无事。如今我已回朝,陛下也准了我半月休沐,今后定会多陪在你身边。太医署最好的妇科圣手和经验最丰富的稳婆,我都已让人安排妥当,就住在府外客院,随时待命,绝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丝毫闪失。”

王婉宁闭上眼,贪婪地汲取着这期盼了许久的温暖与依靠,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她知道,夫君的地位如今已臻顶峰,看似风光无限,圣眷正浓,实则身处权力漩涡的最中心,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未来的路或许比战场更加凶险,步步惊心。但无论如何,她都会像磐石一样,稳稳地站在他身边,替他打理好这晋国公府的后宅,教养子女,应酬命妇,让他无论在外经历何等风浪,回到家中,总有一处安宁的港湾。

“陛下如此厚赏,恩宠已极,古今罕有。”王婉宁靠在他肩上,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夫君如今位极人臣,看似花团锦簇,实则如履薄冰。杨司徒今日在宴席上的话,妾身虽未亲闻,也能猜度一二。日后在朝中,夫君需更加谨言慎行,韬光养晦,方是长久之道。”

“我明白。”林枫目光投向窗外皎洁的明月,眼神深邃如古井,“功高震主,古来是取祸之道。陛下雄才大略,既是明主,亦是……需要一把锋利且听话的刀。如今四海初定,这把刀还需挂在墙上,以示威慑,但绝不能让人感觉它会伤及持刀之人。杨素等人……不过是陛下用来平衡朝局的棋子罢了。他若识趣,大家相安无事;他若不肯罢休……”林枫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其中的冷意,让靠在他肩头的王婉宁都微微一动。

夫妻二人就这样相拥而坐,窗外月色如水,倾泻在庭院中的芭蕉叶上,室内灯火温馨,映照着他们依偎的身影。凯旋的荣耀与晋爵的辉煌,如同外面喧嚣的爆竹声,终将散去;而这份历经生死考验、聚少离多却愈发深厚的夫妻情谊,以及彼此扶持、共担风雨的默契,才是支撑他们在这个充满机遇与危险的巅峰之上,继续前行的最坚实的力量。地位已达顶峰,但新的、更为复杂的政治博弈与家族维系之路,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