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金陵平定,纳降安民(2/2)
---
三、“长安林府--主母的定力与安排”
几乎在林枫于丹阳郡守府决定沈婺华命运的同时,数千里外的长安林府,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虽已是正月,春寒料峭,但府内因女主人的即将临盆而笼罩在一片紧张又期待的暖意之中。
王婉宁斜倚在暖阁的软榻上,腹部高高隆起,如同怀揣着一个巨大的圆球,双生子的负担让她呼吸都显得有些急促。宽松的锦缎袍服也难以完全遮掩那惊心动魄的弧度,她不得不时时用手托住沉重的腰腹,以缓解那无处不在的酸胀和下坠感。脸色因孕期辛苦而显得有些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贴身侍女小心翼翼地用温热的湿巾为她擦拭,另一个则动作轻柔地为她按摩着浮肿不堪的小腿和脚踝。
“夫人,您再勉强用些燕窝粥吧,从早起就没进什么饮食,这样身子如何熬得住?”忠心耿耿的奶嬷嬷端着一只温润的白玉盅,脸上写满了忧虑。
王婉宁无力地摆了摆手,气息微促:“暂且放着……这两个小冤家今日闹腾得格外厉害,顶得我心口发闷,实在没胃口。”她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努力调整着呼吸,一只手无意识地在紧绷的肚皮上缓缓画着圈,试图安抚腹中那两个躁动不安的小生命。那肚皮时而这里鼓起一个硬包,时而又那里滑过一阵波动,显是里面的小家伙们活动正欢。
这时,月娘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她产后调养得宜,体态较之前丰腴了些,眉宇间多了几分为人母的温柔与满足。她先是对王婉宁行了礼,目光关切地落在主母那巨大的腹部上,柔声问道:“姐姐今日感觉如何?我让小厨房备了些酸枣羹和梅子脯,最是安胎开胃,姐姐可要尝尝?”
“有劳妹妹费心了。”王婉宁睁开眼,勉强笑了笑,因不适而微蹙的眉头却未完全展开,“只是这会儿实在吃不下。府中诸事繁杂,还有孩子们,多亏你和薛妹妹尽心操持,我方得安心养胎。”
“姐姐说的哪里话,这都是妹妹分内之事。”月娘忙道,在她下首的绣墩上坐下,“前院刚收到郎君自金陵派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家书和邸报,说是丹阳、晋陵等地已顺利接收,郎君又立下大功了!”她语气中带着与有荣焉的欣喜,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她的娘家虽对林枫助力颇多,但在这等级森严的府邸中,她始终牢记自己的地位远不及王婉宁这位明媒正娶、出身高贵的正室夫人。
王婉宁闻言,眼中顿时焕发出光彩,连带着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几分,仿佛注入了新的活力:“快,信呢?”她挣扎着想坐直些,却因腹部沉重而显得有些笨拙。嬷嬷和侍女连忙上前,小心搀扶,在她腰后又垫了几个软枕,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接过那封带着遥远江南风尘气息的信笺,王婉宁迫不及待地展开。林枫的字迹一如既往的刚劲有力,先是报了平安,简略叙述了接收数郡的经过,隐去了与杨玄感当庭争执的具体细节,只言“内部于安抚策略上稍有龃龉,已妥善处置,无碍大局”。接着,笔锋一转,详细列出了在丹阳等地需要重点安抚的降臣名单,并在几个名字旁做了特殊标记,其中就包括了沈客卿和其女沈婺华。信中最后,才提及因故人之谊,欲暂时收留孤女沈婺华于府中,请夫人妥善安置。
“姐姐,郎君在信里说什么?前方战事可还顺利?”月娘小心地探问,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厚厚的信纸。
王婉宁将信纸轻轻放在覆盖着锦被的膝上,深吸一口气,压下因孕期而容易起伏的心绪,迅速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与主母威仪:“夫君在前线建功立业,安抚地方,我们在后方更不能拖他后腿,要为他稳住根基。月娘,你心思细腻,待人接物周到,就按郎君信中所附的这份名单,以我们林府的名义,备上厚礼,逐一安抚这些降将在江北的家眷,特别是已故光禄大夫沈客卿的族人,务必让他们感受到我朝的诚意与宽仁,知晓林府的善意。所需银钱器物,直接从我的私库里支取,不必吝啬。”
“是,姐姐,我明白其中利害,这就去办。”月娘应声起身。
“还有,”王婉宁又叫住她,语气从容不迫,“昨日宫中不是赏赐下来一批江南新进的锦缎、珍玩和药材吗?分出三成,拣那上好的湖笔、徽墨和蜀锦,以薛姨娘的名义,送往御史大夫李纲府上。李大夫为人刚正,在朝中清流中颇有声望,其夫人前日还特意派人送来安胎的百年老参,这份人情需得郑重还上。再分出两成,挑选些时兴的苏绣和精巧玩器,给杨司徒府上的几位夫人和得宠的如夫人送去,就说是感念杨玄感副将在军前与夫君并肩作战、同舟共济之功。”她特意强调了“并肩作战、同舟共济”八字,其间的深意,月娘自然领会。
月娘心领神会,这是主母在替将军维系朝中关系,平衡各方势力,尤其是对杨素一系,即便暗流汹涌,彼此心知肚明,明面上的功夫,尤其是对女眷的抚慰,必须要做足,不能授人以柄。“妹妹明白,定会依循旧例,办得妥帖周全,不会让人挑了错处。”
月娘离去后,王婉宁又拿起另一封随信一同送来的、火漆密封的窄小纸卷。这是她父亲,陇西公王府安插在军中的人送来的密函。展开一看,她秀美的黛眉微微蹙起。密函中提到,杨素果然在近期的朝会上借题发挥,言语间弹劾林枫“过于宽纵降臣,擅改祖宗成法,其心难测”,甚至隐晦地提及林枫“结交降将,收纳陈宫罪女,恐有养寇自重之嫌”。
王婉宁唇角掠过一丝冷峭的弧度,将密函凑到床边小几上的烛火前,看着那小小的纸卷迅速蜷曲、焦黑,最终化为一小撮灰烬。帝王心术,在于平衡。陛下将杨素的弹劾留中不发,反而再次赏赐林府,既是肯定林枫迅速稳定江南局面的功劳,也是在警告杨素不要逼人太甚,破坏朝廷即将对南陈旧地展开的全面安抚策略。但,猜忌的种子既然已经播下,便是隐患。
她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两个小生命强有力的胎动,眼神变得愈发深邃和坚定。夫君在外浴血奋战,出生入死,为这个家,为她和孩子们,也为这即将天下一统的帝国,搏一个锦绣前程,煌煌功业;她在这深宅之内,亭台之间,便要为他稳住后方,打理家业,教养子女,更要为他扫清一切来自朝堂的明枪与暗箭。她轻声自语,仿佛在对自己承诺,又仿佛那远在江南的夫君能听到:“放心吧,家里有我。无论是朝堂的明枪,还是后宅的暗箭,我都不会让它伤到你,伤到这个家,伤到孩子们的前程。”
她沉吟片刻,对心腹嬷嬷吩咐道:“去,请薛姨娘过来一趟。另外,让人将西跨院那处名为‘静思斋’的小院收拾出来,那里清静,离主院也有一段距离,景致却好,一应用度按……按府中接待重要客眷的标准布置,务必要雅致、整洁、舒适,但切记,不可越过规制。伺候的人,选两个沉稳本分、不多言多语的大丫鬟和一个粗使婆子即可。”
嬷嬷领命而去。王婉宁重新靠回软枕,闭上眼,脑海中已开始规划如何接待那位即将到来的、特殊的“客人”——沈婺华。她的处置,井井有条,既给了对方应有的待遇和尊重,明确其在府中的客居身份,不动声色地维护了自己绝对的主母权威与地位,同时也预先安抚了月娘、薛姨娘等其他妾室可能因此事而产生的不安与猜忌。(府里王婉宁最大府里前后重要事务都是由一手扶持的,其他夫人们都是辅助而已,只要都做好自己的事照顾好各自的孩子,月娘只是娘家对男主要多而且,但地位比婉宁要低的,女主王婉宁才是姐姐。)这一点,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何事,都从未改变,也绝不能改变。
---
四、“丹阳归途--安民与远虑”
数日后,丹阳郡的接收工作初步理顺,秩序逐渐恢复。林枫策马行走在郡城的街道上。虽然战争的痕迹犹在,一些断壁残垣尚未清理,但生机已经开始顽强地复苏。官府设立的粥棚前排起了长队,冒着热气的稀粥让面黄肌瘦的百姓脸上有了一丝暖意;隋军士卒按林枫的严令,只是肃立维持秩序,并未骚扰民众;官府的安民告示贴在城门、市集等醒目处,有那识文断字的人,被乡邻围拢着,大声念着告示上关于减免赋税、鼓励耕织、录用人才的内容;甚至有几家胆大的商铺,也试探性地卸下了门板,重新开张营业。
杨玄感骑马跟在他身侧,看着这与战时截然不同的景象,语气依旧带着几分不以为然和固有的傲慢:“大总管这番仁政,耗费钱粮无数,但愿真能换来这些南人的感恩戴德,从此安心做我大隋顺民。只怕他们面服心不服,暗中仍念着那陈叔宝的旧恩。”
林枫望着远处几缕重建的炊烟,在江南湿润的天空下袅袅升起,淡淡道:“人心非一日可收,亦非单纯依靠武力威逼所能强取。予民生路,示以王道,使其能安居乐业,方是根本。假以时日,待他们习惯了没有战乱、能够安稳度日的生活,习惯了朝廷的法度与恩泽,江南之心,自会渐渐归附。杨副将,大规模的战争已经结束,接下来,比拼的不再仅仅是勇武,更是治理的智慧与耐心。”
他说话间,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队伍后方的那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里面坐着决定暂随他北上的沈婺华。接收她,安置她,既是报昔日一饭之恩,全故人之谊,更是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举动——向所有观望中的陈朝旧臣、江南士人展示一个清晰无比的姿态:大隋有海纳百川之胸襟,有容人之雅量,只要顺势而为,诚心归附,不仅身家性命可保,亲族可安,甚至个人的前程、家族的延续,都大有希望。这种怀柔与吸纳,远比单纯的杀戮、掠夺和高压恐吓,更能从根本上瓦解潜在的抵抗力量,促进真正的融合与统一。
“传令下去,加快行程,务必在月底前赶回长安,向陛下述职。”林枫收回目光,不再多言,一夹马腹,率先向前行去。亲卫队伍簇拥着那辆马车,紧随其后。江南冬日难得的暖阳,穿透云层,照在他染满征尘的明光铠上,反射出耀眼而冷峻的光芒。平定陈朝、统一天下的不世之功已然铸就,但如何巩固这来之不易的江山一统,如何在朝堂新一轮的论功行赏与权力博弈中站稳脚跟,占据有利位置,如何平衡与杨素等勋贵的关系,又如何安顿好后方那个随着他地位攀升而日益庞大、关系微妙的家族……这一切,都如同眼前这条漫长的归途,既充满了功成名就的希望与荣耀,也暗藏着无数未知的挑战与汹涌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