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渡江之战,摧枯拉朽(1/2)

十一月的汉江,笼罩在破晓前浓得化不开的晨雾中,江水泛着幽暗的冷光。林枫矗立在五牙战楼的最高层甲板上,冰冷的铁制栏杆透过手套传来刺骨的寒意。他身后,大隋的水师舰队如隐匿的巨兽,在雾霭中呈雁翅阵静静展开,船桨入水的声音被刻意压到最低。左翼方向,由杨玄感统领的佯攻舰队已开始擂响战鼓,声震四野,惊起江岸芦苇丛中无数水鸟扑棱棱地飞向灰蒙蒙的天空。

“将军,”斥候都尉踩着湿滑的甲板,无声地近前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确认了,周法尚亲率主力水师已被杨副将吸引至上游三十里处的赤壁矶。江夏西城及水门守军,目前不足三千,且多为轮换下来的疲兵。”

林枫目光依旧锁定在雾气缭绕的对岸,微微颔首。他抬起右手,向身后的传令兵做了个干脆利落的手势。三支绑着特制哨子的响箭次第尖啸着冲天而起,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刹那间,汉江东岸茂密的芦苇荡中,如同变戏法般涌出五百余艘形制特殊的快船。这些船船身狭长,吃水浅,船头包裹着陇西商会不惜重金购来的精铁护盾,在熹微的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幽光。船上的士卒,皆身着便于涉水的轻甲,正是林枫精心训练数月,专为跨江突击而准备的山地营精锐。

“登陆后,直取西门!勿要恋战!”林枫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位带队校尉的耳中,“传令:先登江夏城者,无论出身,赏金百两,官升三级!”

“咚!”的一声闷响,林枫所在的指挥舰率先撞上了江滩的碎石。他未等船身完全停稳,便一手擎盾,一手持伴随他征战多年的横刀,第一个跃入齐膝深的江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戎服,他却恍若未觉,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岸边冲去。身后,山地营的士卒如影随形,沉默而迅捷地涉水登陆,他们在终南山的瀑布急流中练就的脚下功夫此刻展露无遗,即便踏着湿滑的淤泥,速度亦不减分毫。

“敌袭——!隋军过江了!”江夏城头终于响起了凄厉的警钟声和守军慌乱的呼喊。

城垛后人影憧憧,守军慌忙调转床弩和拍竿。然而,大雾和突如其来的攻击方向让他们措手不及。第一波稀稀落落的箭矢落下时,林枫已率前锋冲过了滩头开阔地。他举盾格开一支流矢,发出“夺”的一声闷响。

“架云梯!羌兵先登!”林枫厉声喝道。

数十架轻便云梯被迅速架起。来自羌族的山地兵精锐,口中紧衔着雪亮的战刀,如同灵猿般沿着云梯向上攀爬,他们皮甲上绘制的部落图腾在逐渐明亮的晨光中显得格外狰狞醒目。

“放箭!快放箭!滚木礌石准备!”城头守将声嘶力竭地指挥着。

更密集的箭雨倾泻而下,同时伴随着轰隆隆滚下的巨木和石块。不断有士卒惨叫着从云梯上跌落,江滩很快被染红。林枫眉头紧锁,正待下令加强攻势,右翼突然传来一阵混乱的马蹄声和喧嚣!

只见杨玄感竟率领其麾下数千骑兵,沿着江岸横向冲来,其势汹汹,不仅冲散了几支正在集结的攻城步兵方阵,更险些撞上后续登陆的部队。

“杨玄感!”林枫猛地回头,目光如电射向那股烟尘的方向,怒喝声如同平地惊雷。

烟尘中,杨玄感一身亮银明光铠,勒住战马,扬声大笑,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张扬:“林将军勿怪!末将见上游敌军已被牵制,特来助将军一臂之力,共破此城!”其麾下骑兵在校尉带领下,竟试图直接冲击南门,显然是想抢在主力之前攻入城内。

这哪里是助阵,分明是临阵抢功,甚至不惜打乱整个攻城部署!林枫胸中怒火翻涌,但他深知此刻绝非内讧之时。他强压下几乎要破口而出的斥责,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对身旁的号手下令:“吹号!变阵!左翼牵制,右翼改攻水门!快!”

号角声陡然一变。与此同时,汉江下游方向,二十艘满载着火油罐和干柴的快船,借着水流和风势,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江夏城的水门。这是月娘那位在江夏经商的族叔,通过王婉宁之手送来的城防图上明确标注的弱点——水门那看似坚固的铁闸,因年久失修,底部已有锈蚀裂缝。

“轰——!”

冲天的火柱在水门处猛然腾起,烈焰迅速吞噬了木制的闸门和附近的吊桥,浓烟滚滚,隔岸都能感到热浪扑面。守军的注意力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彻底吸引,南门的防御瞬间出现了空隙。

林枫当机立断,留下部分兵力继续佯攻西门,亲率最精锐的部队猛扑防御已然松动的南门。这里不仅是守军最薄弱之处,更关键的是,它正对着江夏城的核心——官仓所在地。他想起王婉宁在信中的提醒:“夫君取江夏,必先夺其粮。周法尚性多疑,闻警必分兵守粮仓,此其软肋也。”

果然,南门守将见水门火起,浓烟蔽日,又听闻隋军似在猛攻西门,唯恐粮仓有失,竟未经请示,便擅自分调大半兵力前往粮仓布防。林枫岂会放过这等良机?他亲自督阵,冒着矢石,架起云梯,身先士卒向上攀爬。几名守军探身欲砍,林枫手中横刀化作一道寒光,精准地掠过,三人喉间鲜血飙射,惨叫着栽下城头。主将如此悍勇,身后将士无不士气大振,喊杀声震天动地,如同潮水般涌上城头。

“将军!西门已被王校尉攻破!‘林’字大旗已插上敌楼!”一名亲兵浑身浴血,奔上南城楼,激动地禀报。

林枫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那是他真正的杀手锏——由他最信任的旧部王校尉率领,提前数日沿着崎岖难行的沮水古道秘密潜行至江夏西侧山中的两千精锐。他们在杨玄感吸引注意、主力于东南两面猛攻之时,乘虚而入,一举奠定了胜局。

午时刚过,江夏城头遍插隋军旗帜。曾经雄踞长江中游的重镇,在不到半日的时间内易主。

长安,林府

几乎在江夏捷报抵京的同时,林府内宅却弥漫着一种紧张与喜悦交织的奇异氛围。

王婉宁斜倚在铺着软缎的贵妃榻上,腹部高高隆起,宽松的锦袍也难以完全遮掩那惊人的弧度。怀胎七月有余,又是双生,她的身体承受着巨大的负担。脸色有些苍白,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比平日急促些。一名侍女小心翼翼地用温热的毛巾为她擦拭额汗,另一名则轻轻为她揉捏着浮肿的小腿。

“夫人,您再喝口参汤吧,从早上到现在都没进什么饮食。”贴身嬷嬷端着一只白玉盅,忧心忡忡地劝道。

王婉宁摆了摆手,气息微促:“暂且放着……这孩子今日闹得厉害,顶得我心口慌,实在没胃口。”她闭上眼,努力调整着呼吸,一只手无意识地在那硕大的肚腹上缓缓画着圈,试图安抚腹中躁动的胎儿。那肚皮时而这里鼓起一个包,时而又那里滑动一下,明显是里面的小家伙们活动正欢。

月娘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她产后恢复得不错,体态较之前丰腴了些,眉宇间多了几分为人母的柔光。她先是对王婉宁行了礼,然后关切地问:“姐姐今日感觉如何?我让厨房备了些酸枣羹,最是安胎开胃。”

“有劳妹妹费心了。”王婉宁睁开眼,勉强笑了笑,“只是这会儿实在吃不下。府中诸事,还有孩子们,多亏你和薛妹妹操持。”

“姐姐说的哪里话,这都是妹妹分内之事。”月娘忙道,在她下首的绣墩上坐下,“前院刚收到郎君的家书和捷报,江夏大胜!郎君又立下大功了!”她语气中带着与有荣焉的欣喜,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她的娘家虽对林枫助力颇多,但在这府中,她始终牢记自己的地位远不及王婉宁这位主母。

王婉宁闻言,眼中顿时焕发出神采,连带着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几分:“快,信呢?”她挣扎着想坐直些,却因腹部沉重而显得有些笨拙。嬷嬷连忙上前扶住她,在她腰后又垫了几个软枕。

接过那封染着些许风尘的信笺,王婉宁迫不及待地展开。林枫的字迹一如既往的刚劲有力,先是报了平安,简略叙述了夺取江夏的经过,隐去了杨玄感捣乱的具体细节,只言“内部稍有龃龉,无碍大局”。接着,笔锋一转,详细列出了江夏降将周法尚以及在战役中被俘或投降的一些陈军中高级将领的名单,并在几个名字旁做了标记。

“姐姐,郎君在信里说什么?”月娘小心地问道。

王婉宁将信纸轻轻放在膝上,深吸一口气,压下因孕期而容易起伏的情绪,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夫君在前线建功,我们在后方更不能拖他后腿。月娘,你心思细,按这份名单,以林府的名义,备上厚礼,逐一安抚这些降将在江北的家眷,特别是周法尚的族人,务必让他们感受到我朝的诚意与宽仁。所需银钱,直接从我的私库里支取。”

“是,姐姐,我这就去办。”月娘应声起身。

“还有,”王婉宁又叫住她,“昨日宫中不是赏赐下来一批江南进贡的锦缎和珍玩吗?分出三成,以薛姨娘的名义,送往御史大夫李纲府上。李大夫为人刚正,其夫人前日还送来安胎的补品,这份人情需得还。再分出两成,给杨司徒府上的女眷送去,就说是感念杨副将在军前与夫君并肩作战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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