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狐谋深远（1/2）

更漏在寂静的永巷里滴答作响，如同萧战此刻的心跳。我站在囚室门外，看着廊下灯笼将自己的影子拉得颀长，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也是这样的光影交错间，我第一次在军帐中见到这位西漠战神。那时他银甲染血，手中长枪犹自滴着北境联军的血，如今却成了我主萧烬阶下之囚。

吱呀——朽坏的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我提着食盒缓步走入，潮湿的空气里立刻弥漫开桂花糕的甜香。萧战背对着我坐在草堆上，玄色囚服洗得发白，却依旧挺得笔直，宛如一尊沉默的青铜雕像。

墨某深夜叨扰，将军莫怪。我将食盒搁在石桌上，指尖有意无意划过那份用桑皮纸誊写的西漠民生图册，听闻将军三日未进饮食，陛下特命御膳房做了些江南点心。

铁链拖地的哗啦声中，萧战缓缓转身。他的发髻散乱，额角那道标志性的刀疤在跳跃的烛火下更显狰狞。狮系强者特有的琥珀色瞳孔死死盯着我，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我不以为意地笑着揭开食盒，八块晶莹剔透的桂花糕码得整整齐齐，糖霜在烛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将军可知，这糕点用的是今年新收的太湖糯米，搭配越州金桂酿成的蜜糖。指尖轻点糕面，我刻意让粉白的糖霜沾在指腹，而西漠的孩童，此刻或许正在啃食树皮。

萧战的瞳孔骤然收缩。我顺势将那份图册推到他面前，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的朱批触目惊心：西漠七部，去年冬粮缺口三万石，饿死两千三百十七人，其中孩童占六成。我的声音始终保持着温和的语调，仿佛在诵读一首无伤大雅的田园诗，沙暴毁了三座储粮城，而将军的铁骑当时正在...

闭嘴！铁镣砸在石桌上迸出火星，萧战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看见他粗重的呼吸吹动纸页，那些冰冷的数字在烛火中微微颤抖。这头被困的雄狮终于露出了软肋，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治下百姓的愧疚。

我适时收声，取过一块桂花糕递到他面前。甜腻的香气混着纸张的霉味，在狭小的囚室里诡异地交融。将军北境大捷那年，西漠饿死五千人。我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他颤抖的唇瓣，去年您平定内乱，这个数字是三千。

萧战猛地别过头，脖颈上暴起的青筋如同盘结的老树根。我将桂花糕轻轻搁回食盒，发出的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囚室里却如重锤落地。萧烬陛下在青州推行新田制时，墨某曾问他：若新政触动旧勋利益，当如何？我缓缓起身，衣袍下摆扫过地面的稻草，陛下说：江山是百姓的江山，不是世家的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