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法会风云起(2/2)
是皇帝身边的人!他注意到我了?是刚才自己过度紧张导致气息不稳引起了高手的警觉?还是……这根本就是一次有意的、极其隐蔽的确认?这个老宦官,会是之前那个传递了模糊信号的“钱副使”的上级吗?或者是宫中另一股潜在势力对“先帝遗珠”的探查?
【系统提示:疑似检测到来自“皇帝侧\/宫廷内部”的非敌对性(暂定)关注。信息源身份未知,能量等级:中等。隐藏任务“微光”关联度微弱提升(当前关联度:5%)。警告:该关注来源意图不明,风险依然存在。请宿主保持警惕,谨慎应对后续可能的发展。】
系统的提示音让她心头剧烈一震,一股混杂着希望与更大担忧的情绪涌上心头。难道这看似绝境的死局中,真的出现了一线微光?皇帝的人,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关注着她的存在!虽然这种方式隐晦到了极致,其动机和目的也完全未知,风险甚至可能更大,但这无疑是一个信号,一个证明她并非完全孤军奋战、黑暗中或许真有微弱萤火存在的证据!
帝后的队伍并未在她这块“尘埃”聚集地停留,仿佛只是路过一般,继续向前巡视,走向展示其他佛宝的区域。那短暂却足以让人魂飞魄散的危机,似乎随着环佩声的远去而暂时解除了。伍元照依旧保持着跪伏的姿势,直到队伍的尾巴也离开了这片区域,才敢极其缓慢地、不动声色地稍微放松了一下僵硬的脊背。内里的中衣早已被冷汗完全浸透,紧贴在皮肤上,秋日带着凉意的风吹过,让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但与此同时,她的心中,那簇因为老宦官那一眼而点燃的小小火苗,却顽强地燃烧起来,驱散了些许寒意,带来了微弱却真实的暖意和……力量。
整个上午,盛大的法会就在这种表面庄严肃穆、梵音缭绕,内里却暗流汹涌、各方势力悄然博弈的诡异气氛中缓缓推进。午时,寺内为帝后、皇室宗亲及高官们准备了极为丰盛的素斋盛宴,极尽精巧,以示皇恩浩荡与佛门待客之诚。然而,这等场合,自然与伍元照这样的底层挂单居士毫无关系。她们这些边缘人物,只有等到贵人们宴毕,才能领到一份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斋饭——几个冷掉的粗面馒头,一碟缺少油水的咸菜,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伍元照默默接过自己的那份,找了一个更偏僻的角落,迅速吃完,没有任何抱怨,反而觉得这熟悉的粗粝食物能让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和需要扮演的角色。
下午的法会活动,相较于上午的正式和严肃,显得松散了许多。主要是开放给信众自由前往各殿礼佛、叩拜,设有专门的区域由几位法师为信众解疑答惑(当然,能接触到法师的多是有些身份的香客),以及一些善书、简易佛像、护身符等的结缘发放活动。人流不再固定于广场,而是开始在整个感业寺的主要通道和殿宇间流动,环境变得更加嘈杂,人员构成也更为复杂。这对伍元照来说,既是巨大的风险——监控难度增加,更容易与各色人等意外接触;也可能蕴含着意想不到的机会——混乱是阶梯,嘈杂或许能提供一些监控的死角或信息交换的缝隙。
她被分配的任务是协助两位年轻的比丘尼,在广场边缘一处临时设立的桌案后,向符合条件的信众(主要是看起来家境尚可、诚心礼佛者)分发结缘的《金刚经》手抄本。这项工作需要耐心和细心,也要有一定的判断力,避免经书被随意浪费或损毁。
就在她低头将一本经书恭敬地递给一位老妇人时,意外发生了。旁边不远处,一位衣着华贵、珠翠环绕、看似是某位朝廷大员家眷的年轻妇人,在拥挤的人流中,被一个匆忙跑过的半大孩子撞了一下胳膊。她手腕上那串色泽鲜艳、价值不菲的珊瑚手串,猛地被扯断,线绳崩开,数十颗圆润饱满的红色珊瑚珠顿时噼里啪啦地滚落一地,在青石地砖上跳跃、滚动,引起周围一阵小小的骚动和低呼。
“哎呀!我的珊瑚串儿!”那年轻妇人顿时花容失色,惊叫出声,显然这手串对她而言颇为珍贵。她身边跟着的贴身侍女也慌了神,连忙弯腰手忙脚乱地去捡拾。但珠子滚得到处都是,有些钻到了蒲团底下,有些溜进了砖缝,急切间哪里捡得过来,反而引得更多人侧目。
伍元照正好在附近。目睹这一幕,她几乎是出于一种避免事态扩大、引火烧身的本能反应,没有丝毫犹豫,迅速而无声地蹲下身去。她的动作敏捷却不显慌乱,目光快速扫过地面,精准地将滚到自己脚边、以及附近几步内的几颗珊瑚珠一一捡起。她没有用手直接去碰触,而是从袖中掏出一块洗得发白的干净细棉手帕,将珠子小心地放在手帕中央包好。然后,她垂着头,快步但不起眼地走到那正焦急的年轻妇人面前,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将包着珠子的手帕递上,同时用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对方听清,却又不会引起远处注意的音量,恭敬而清晰地低声道:“夫人,您的珠子,请收好。”
她的语速平稳,动作流畅,递上珠子后,甚至没有抬头看清那妇人的面容,便立刻后退两步,重新隐入旁边忙碌着分发经书和维持秩序的居士、僧尼人群中,微微侧身,继续自己之前的工作,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插曲从未发生过。整个过程中,她始终保持着恭谨卑微的姿态,没有流露出任何试图讨好、攀谈或者邀功的意图。
那年轻妇人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手帕,感受到里面几颗珠子的硬物感,打开一看,正是自己失落的珊瑚珠,颗颗完好。她抬头看向伍元照迅速融入人群的背影,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是道谢或是询问,但最终只是略带诧异地对身旁惊魂未定的侍女低声说了一句:“这感业寺里的居士,行事倒是稳妥规矩,不声不响的。”
这一幕,发生得极快,在下午相对松散和嘈杂的环境下,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被更宏大的场面或更吸引人的佛宝所吸引。但伍元照却知道,自己刚刚在刀尖上完成了一次微小的、却是必要的“隐匿”表演。她出手帮助,避免了那年轻妇人因珍贵物品损坏而可能引发的更大动静和尴尬,也防止了骚动扩大可能带来的不必要的关注,但她的方式,将自身的存在感和可能带来的关联降到了最低——没有留下姓名,没有接受感谢,甚至没有给对方留下清晰的正面印象,只是扮演了一个合格的、本分的寺院服务者角色。
【系统提示:完成微小随机事件“帮助拾珠”。行为判定:符合“隐匿”原则,有效降低潜在风险。声望(感业寺范围)微弱提升(+1)。技能“应变”熟练度略微增加。当前“隐匿”状态稳固。】
系统的反馈让她稍稍安心。然而,她并未因此放松警惕。因为她注意到,在人群的另一侧,正在帮忙引导香客的周居士,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瞥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有对伍元照突然行动的诧异,有对她竟能如此“沉稳”处理的不解,似乎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被比了下去的不甘和戒备。而更远处,虽然魏典记的身影并未直接出现在这片区域,但伍元照几乎可以肯定,以她对这场法会的掌控欲,刚才那虽然微小却涉及官眷的插曲,必然没有完全逃过她或其耳目的眼睛。只是,伍元照从出现到消失,整个过程表现得无懈可击,完全符合一个训练有素的底层居士应有的反应,甚至堪称典范,让魏典记即便看到,也挑不出任何错处,只能将这一笔默默记下。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感业寺的琉璃瓦染上一层瑰丽的金红色。首日法会的主要活动终于接近尾声。帝后銮驾在震天的鼓乐和侍卫的扈从下,起驾回宫。庞大的仪仗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去,带走了一天的喧嚣,却也留下了一寺的疲惫和依旧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的紧张感。普通的信众也开始在知客僧的引导下,有序地逐渐散去,广场上的人潮缓缓退去。
伍元照和其他的低阶僧尼、居士们一起,开始默默收拾一片狼藉的会场。搬运散乱的蒲团,整理收回结缘剩余的经书佛像,擦拭香案,清扫地面……身体是疲惫的,尤其是跪坐了一天的双腿,酸麻僵硬。但她的精神,却因为白天的种种险象环生、意外遭遇以及那条来自皇帝侧的隐秘信息,而处于一种高度亢奋和持续分析的状态。
就在她抱着一大摞收回的、带有信众翻阅痕迹的经书,准备送往藏经阁归位时,在通往藏经阁的那条相对僻静、两侧种植着高大柏树的回廊拐角处,一个负责清扫落叶的、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沙弥尼,正低着头,笨拙而认真地挥动着比她还高的扫帚。当伍元照抱着经书,准备从她身边经过时,那小沙弥尼似乎是被脚下的落叶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恰好与伍元照擦肩而过。
就在两人身体轻微接触的瞬间,那小沙弥尼头都未抬,用极其微弱、如同蚊蚋、几乎是气声的音量,语速极快地在伍元照耳边说了一句:“师太吩咐,明日午后,诵《药师经》祈福,东配殿那边,缺个细心人照看长明灯,需得守足两个时辰,不得有误。”
话音未落,甚至不给伍元照任何反应的时间,那小沙弥尼已像是受惊的小鹿,低着头,紧紧抓着扫帚,脚步匆匆地沿着回廊另一头快步走远,身影迅速消失在柏树的阴影里,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接触和低语,都只是秋风吹过廊柱产生的幻觉。
伍元照的脚步,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连半秒都不到,便立刻恢复了正常行走的节奏,抱着经书的双臂甚至没有一丝颤抖。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依旧是那副疲惫而顺从的模样,继续朝着藏经阁的方向走去,心中却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药师经》?东配殿?照看长明灯?守足两个时辰?
这表面上,听起来完全是一句合情合理、再普通不过的寺院内部工作安排传递。感业寺举办如此大规模的法会,人手紧张,从其他岗位临时抽调低阶人员去帮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东配殿位置相对主殿和大雄宝殿要偏僻一些,明日主要的集体诵经和大型活动都在主殿区,那里的人流自然会稀少很多。而“照看长明灯”这个差事,听起来更是清闲,需要的是耐心、细心和安静,并且……因为长明灯需要持续有人看护,添油剪烛,这确实意味着,担任此职的人,将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能够相对独立地待在一个人流稀少的殿宇内!
时机、地点、传递方式、任务内容……这一切的巧合,实在太过刻意!选择在这个一天活动即将结束、人员疲惫、注意力可能松懈的傍晚时分;在这个通往藏经阁、相对僻静无人的回廊拐角;由这样一个最不起眼、即便被人看到也会以为是偶然撞到的小沙弥尼来传递;任务内容又是这样一个能提供“独处”机会的闲职……
这难道就是她等待了许久、系统提示中那个“待触发”的“微光”任务的契机?是白天那个老宦官目光的后续?是来自皇帝一方力量,终于要开始行动了吗?还是说,这根本就是另一个更加精巧、试探意味更浓的陷阱?是魏典记或者周居士那边设下的圈套,旨在测试她这个“元照居士”在得到某种暗示后,会有什么反应?
无数个疑问和风险评估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伍元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同用冰水浇头。不能急,不能慌,更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无论是期待已久的机会,还是致命的陷阱,在情况明朗之前,她都必须以最稳妥、最符合她当前“身份”的方式去应对。接受任务,然后见机行事,是唯一的选择。
她不动声色地将经书送回藏经阁,按照规整摆放好,又默默地去帮忙收拾了其他杂物,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寺内点起灯笼,才随着完成工作的人群,沉默地回到那个拥挤而简陋的寮房。同屋的其他人,包括周居士在内,都累得瘫倒在铺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很快便响起了鼾声。
伍元照躺在坚硬的板铺上,却毫无睡意。黑暗中,她睁大眼睛,望着头顶模糊的、结着蛛网的房梁,脑海中如同走马灯般,反复回放着白天的每一个细节:皇帝李恒那淡漠游离的眼神,王皇后那精准计算的笑容,魏典记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监视,周居士那复杂的目光,小公主天真烂漫的呼喊,滚落一地的珊瑚珠,以及最重要的——皇帝身边那个老宦官短暂却意味深长的一瞥,还有傍晚时分,小沙弥尼那句突兀低语的内容和语气……
信息碎片很多,但线索支离破碎,真相隐藏在重重的迷雾之后。东配殿的长明灯……那里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是接头的暗号?是传递信息的物品?是进一步的指示?还是……一张早已张开的罗网?
她知道,自己必须去。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的途径。但去,不等于盲目闯入。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精神上、心理上,甚至……物理上。她仔细检查了一下袖中暗袋里那几样她一直随身携带的小物件——一根磨尖的银簪(兼具装饰与防身),一小包能够提神醒脑、甚至在一定剂量下能导致轻微眩晕的草药粉末(她偷偷收集的),还有一块光滑的、边缘锋利的碎瓷片(以备不时之需)。这些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仅有的、微不足道的“武器”。
她闭上眼,深深地、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黑暗中,她的指尖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对未知的期待,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冰凉。但她的眼神,在适应了黑暗后,却逐渐变得锐利、清明,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明日,东配殿,长明灯下……又将是一场吉凶未卜、考验智慧和意志的硬仗。微光已现,是引她走向生路,还是照见陷阱,唯有亲身去闯一闯,才能知晓。